康南呆呆的看着封雪, 只觉得眼睛发酸，有点想哭。
这不仅仅是因为封雪这句问话, 在他来的路上他就想哭了。
别看他剃着个板寸, 粉丝都说他超级“Man”，是整个节目组里面最有男子气概的少年, 可他的感情也是最丰富的。
在当时初初得到能参加节目的消息时, 他是第一个掉眼泪的。
后来知道他也拥有自己的粉丝会, 他亦是第一个抽噎起来的。
到了现在，康南面对封雪轻轻的问话, 尽力的想扯开嘴角, 可最后还是没能抵得住, 露出个极其难看的表情：“姐……”
“疼就跟我说, 再休息会。”封雪道：“不疼就坐着，我给你倒杯水, 你慢慢跟我交代。”
她声音又浅又淡, 康南心里更加难受了。
“我不疼。”他道。
封雪果真就转身给他倒水去了。
经过刚刚那场大乱斗, 四处都乱的很, 封雪勉强找到点能用的杯子，接了大半杯，拿给康南润嘴唇, 等了他会, 才道：“你先休息会, 等休息好了,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康南抬头, 想看看封雪有没有生气。
但是封雪的目光很平静。
封雪现在的心情的确很静，原本她在跟团团团说话的时候情绪起伏还特别大，可现在突然来了个康南，还有了场这么激烈的战斗，物极必反，封雪已经彻底不激动了。
康南垂下眼帘，半会才道：“我知道你被挖墙脚了，是团团他们干的。”
封雪倒是不诧异。
康南既然能跑到这里来，一来就揍团团，肯定是知道了这边出了什么事。
但究竟是谁告诉他的，并且是怎么告诉他的，就有得揣测了。
封雪扭头去看汤雁。
汤雁登时皱起了眉头：“你看我做什么？”
“看你是不是用心险恶。”封雪坦白道。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说说。
汤雁巴不得团团们把自己说服，好高高兴兴的送他们去阳光娱乐，自然不会这样。
所以是张老板吗？
封雪直是又气又好笑，实在不知道这个最艰难的时候抛下公司不管，在好不容易有点转机的时候又回来恶心人的老板到底在想什么。
她实在有点疲惫，也不想去管了，看着康南道：“然后呢？然后就跑来揍团团了？他们多大你多大？你这么过激这么欺负人是我平时教的吗？”
康南现在的状态，本来已经平静很多了，可是想到此事，心里仍然是意难平，激动的道：“他们这是忘恩负义！这不是年纪小就能抵赖的，未成年人保护法不包庇犯错的人！”
封雪烦躁道：“那你有什么权利去左右他们的选择？”
康南登时哽住。
封雪感觉太阳穴隐隐发胀，她总觉得自己带的这群小孩全处在叛逆期，每个都需要她耳提面命的去纠正，每天的都在心惊胆战害怕他们走上弯路。
她忍着刺痛，定定看着他道：“他们的确是背着我就跟别人谈好了跳槽的事情。我可以说他们违背合同接私活，也可以说他们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但是你别忘记了，人都是想要往高处走的，追求更好的东西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错。”
她越说越觉得讽刺，好像就是刚刚汤雁用来怼她的话，她全部拿来教训康南了。
康南仍然没有被说服，倔强的别过头去，不肯开口。
封雪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不要这么感性，说说理性的东西吧。”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提醒道：“你有没有问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康南张了张嘴，竟是不知道怎么说。
“那如果他们真的有苦衷你是不是会后悔？”封雪问。
“他们的苦衷是什么？”康南问。
“你才来的时候为什么不问呢？”封雪平视着他的眼睛：“现在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康南：“……”
“你现在承认不承认是你太冲动了？”封雪继续问。
这下康南是真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垂下眼帘，心里承认封雪说的是有道理的，可是他仍然不想道歉。
不管有什么原因，他们做了就是做了。
人不能总是因为有自己的理由，就去做那些伤害别人的事情。
康南扪心自问，如果他遇到这种情况，他必定不会答应。
若真有想要离开的心思，早点跟封雪说清楚，那也是对封雪的尊重。
“可最后的结果是，你尊重了他们的想法，他们却没尊重你的。”康南咬着唇道。
叛逆而冲动的小孩，不论如何都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不管是康南，还是团团。
封雪发现，嘴炮在动漫里面格外的管用，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她不管再有道理，都没有办法改变他们的想法。
默了会，封雪打算直接越过这个话题，起身道：“走吧。”
康南一惊，下意识的就以为封雪生气了，急忙冲上去道：“姐！去哪儿？”
“送你回节目组，还能去哪儿？”封雪脑袋愈发的疼，脑子里面似有什么神经在扯着，微微皱眉道：“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从里面跑出来，然后跑到这里来的？”
康南脑袋垂得更低，没说话，露出额头上的淤青。
封雪被这青色扎了眼，忽然想起一件事。
先不说他这样藐视规则无缘无故的跑出来会不会让节目组有意见，就说他现在身上这个伤口，到时候回去还怎么表演？
草莓台的节奏比这边快多了，在萝卜网这边第一个公演舞台都还没有上，而草莓台那边却已经快开始第二个了。到时候等康南回去，就盯着这满脸的淤青和伤口让观众看吗？
“怎么回事？”封雪突然烦躁起来，问道：“你刚刚到底跟他们动手动得有多凶？你知道不知道这样是没办法接着录制的？”
康南一愣，抬起头来，转瞬却又低下去。
他默不作声的，将自己的左手藏在了背后。
封雪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忽然被这些毫无责任心的小孩搞得怒火重燃，等了会没等到康南的回答，转头就走。
走廊很长，走到半途，她又看到了团团团，他们正想出来找封雪，看到她迎面走来后，下意识的就往前追了几步，张了张口，想上来抱她：“姐……”
“站住。”封雪低喝道。
她看到团团团的脸上，也有轻微的抓伤，躲在后面的那个，走路还有点不利索。
封雪愈发觉得烦躁，此时恨不得谁也不见，甚至有种想摔东西的冲动，脚下越走越快。团团团想要追，却又被成阳在后面拼命拉住，“你让她冷静冷静吧！她冷静冷静就会好的。”
他无心破坏他们的关系，却知道此时封雪更需要的不是团团团，而是独处。
封雪此时竟有点感谢成阳的举动了，少了人在她耳边哭，她也就还能忍得住不爆发。
走出大楼后，就只剩下康南跟在封雪背后，两人一个忍着怒气，一个心里各种情绪交织，都快走到大门口了，康南终于忍不住，也在后面叫了声“封雪姐。”
封雪置若罔闻，眼看着萝卜网大门口停了辆熟悉的车，便招了招手。
车缓缓的开过来，陆久慢慢的放下了车窗，朝着外面看过来。
他刚刚跟封雪打电话时就已经准备过来了，只是电话一直没打通。他猜测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便在外面等了会。
谁知道，她还真的有事。
就从这个位置看过去，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眉头微微拧起，可是眼睛里那股子气愤的气息几乎都要满溢出来了。
她背后跟着康南。
陆久是认识康南的，这小孩当时公演的时候表现也还不错，可现在居然满身是伤，眉宇间还有点桀骜。这股子桀骜有点井铭的气息，可是当他抬头看着封雪的时候，就全都消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委屈。
吵架了吧。
陆久没开口问怎么回事，只是替他们把车门打开。封雪去了副驾驶，“嘭”的声狠狠砸上了门，康南在后面呆呆的看了好一会，确认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这才哽咽着去了后面。
等两人安全带系好，陆久问道：“去哪儿？”
“回草莓台。”封雪道：“先把康南送回去。”
陆久微微点头，调头往外走。
车内有着片刻的寂静。
陆久不爱说话，封雪不想说话，康南更是不敢说话。车窗关闭后，甚至连风声都没有，压抑的气息在四周蔓延开，只剩下偶尔康南抑制不住的那么两声抽噎。
烦。无比的烦躁。
封雪不明白，明明受害者是她，怎么这些小孩哭得个个都比她凶？
她哭了吗？她叫委屈了吗？
一个违背合同用最讽刺的方式来伤害她，一个不顾责任用冲动的方式来折磨她。
偏偏最后她这个受害者还要去哄这些乖张的死小孩！
封雪心里那股气得要摔东西的情绪还没有发泄，她觉得再有任何根稻草加上去，她都会立马爆炸。
这个时候，陆久突然从旁边递来个东西。
封雪下意识的接住，发现是颗亮绿色的弹弹球，好像还是平时拿来哄小狗的那种，这种东西的用法就是拿来扔的，用力扔，不管压得再扁它都能恢复原状，因为它是弹弹球。
封雪忽然觉得，自己就是这颗弹球，已经被压到极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