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都安短短一个小时经历了大喜大悲大喜的剧烈感情波动,现在满脑子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陪床陪了一个晚上,都没敢闭一闭眼睛,时不时就要掀开被子看一看,省得这小子偷摸着作妖。
等天亮快亮了,想着自己撒下的弥天大谎,这才头疼欲裂,偷摸给唐仕群发信息,“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搞出一个陈清雪来,明月这小子死轴,昨晚差点死在了手术台上。”
“他现在没事吧。”
段都安有力无气,“有事我还有功夫给你打电话么不过你快些搞,臭小子要醒了,等会儿问起来”
没事就好。
唐仕群松了口气“我哪里给你搞去”
段都安“之前不是有一个小孩么,说是陈清雪的。”
唐仕群“说是陈同志,你信么”
段都安看了眼脸色苍白陷在被窝里安安静静的宋明月,脱口道,“就说是他们的女儿我跟他说了,清雪现在是植物人。”
唐仕群无语,“是你你会信么”
段都安想了想,就在消息记录里翻了翻,宋明月这小子甜蜜的时候总是喜欢和他嘚瑟,什么清雪最可爱之类的,以前好像是给他发过一张照片,陈清雪和陈山涧的合照。
段都安找出来,发过去了,“先做一张人皮面具,应付一阵吧,最高级的那种。”
这什么馊主意啊。
唐仕群无语了,打开照片看了一下,觉得真眼熟,再看两眼是真的惊了,这是陈清雪的话,不是和那小孩长得一模一样么
唐仕群惊了,想找那孩子,想起来这俩月他忙着配合反邪教部门清理安顿木神教通灵教的事,孩子送去同事家了。
dna匹配结果明明不一样。
唐仕群立刻打电话,“贺茸,马上把那个孩子送回国安局来。”
贺茸也正要给他打电话,“唐局你还是亲自过来一趟吧。”
贺茸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唐仕群不相信,贺茸也觉得匪夷所思,“刚开始我就是看她佩戴的玉佩会变成杂质残渣,然后就给她换,基本上一两个小时就会重新变成石渣,然后吧,她就跟吃了肥料一样,一晚上长一截,她就不不需要吃喝拉撒,光吃玉额,反正我休假这俩月,光是买玉佩就花了好几千万,知道你忙,这两月就没骚扰你,不过现在我没钱了,唐局你看着办吧。”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安安静静地躺在被子里,眉眼精致温和,漂亮得不像话。
就是唐仕群记忆中陈清雪十六七岁的模样。
“我觉得,她真的有可能就是陈清雪,毕竟能吸收玉石能量这一项异能,目前来说,也就她一个。”
“没醒过么”
贺茸摇头,“没,从你送来,她就一直睡着了,也不知道要睡多久。”
陈清雪吸收玉石能量后,确实是会陷入昏睡。
真的有可能就是她
唐仕群心跳蹦蹦蹦的,脚步都乱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是真是假,宋明月一眼就能看出来,希望是真的
唐仕群给段都安拍了一张照片。
段都安就随口出个馊主意,没想到唐仕群这么迅速,看视频里躺着的人,惊得手机都没拿稳,“我们国家技术已经这么牛了么,天”
唐仕群哈哈哈乐,自从陈同志过世就没放晴过的心情,总算是舒畅了,“你让明月来看啊,他要觉得这人是清雪那最好,要是觉得不是,你就告诉他,有人冒名顶替清雪的容貌身份,他肯定接受不了这个,要来查,反正总是件好事。”这人就算是别有用心,只要能让宋明月打起精神,他也包红包感谢他。
段都安也没多想为什么自己说是植物人,对方就准备个植物人,但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他查了下宋明月的身体数据,开口道,“明月马上就醒了,你先别离开吧,给他看一下的。”
“成。”左右今天没什么事,唐仕群就等着了,换贺茸去国安局顶着。
宋明月醒来后,段都安就理直气壮地把视频电话递过去了,“自己看吧。”
宋明月接过去,秉着呼吸看画面里的女孩。
然后段都安就看见宋明月眼睑颤动得厉害,嘴唇抖动,深陷的眼窝里有水光,但更多的是光亮和色彩,再不是灰蒙蒙死水一样的空洞了。
宋明月是不可能会认错的,那就真的是陈清雪了
段都安惊呆了,然后也窜过去凑近了看。
是清雪,是清雪,她还活着。
宋明月四处看了看,又晃了晃脑袋,再看电话里的人还在,高兴起来,然后又闭眼,睁眼,问段都安,“我醒着的么,我是不是做梦,段叔,你在手机里看见什么了”
他声音在发抖,一边是狂喜一边是痛苦,目光错乱,段都安看他秉着呼吸,身体和手因为紧绷发抖,眼里却含着莫大期待的模样,感觉他心里就这一簇火光在燃烧了,是,就会越烧越旺,不是,那就是毁灭和死亡。
段都安点点头,“清雪啊,十六七岁的清雪,昏迷着,现在在贺茸家。”
清雪,清雪
宋明月抓了抓头发,然后就要掀被子下床,段都安忙拦住了,“做什么”
宋明月声音是干哑的,也是愉悦的,“清雪生病了,我去照顾清雪。”
段都安好笑,心说臭小子你们俩看起来,明显对方气色红润,谁照顾谁也指不定。
反正宋明月现在不能下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想让清雪看到你现在不人不鬼的模样么,你不但会吓到她,还会让她担心,养好一点再去,你胸口上的伤,一动就出血。”
清雪会担心,会吓到清雪。
宋明月脑子木木地,不会运转,不真实,不敢多想,他只是点点头,又躺下了,还给自己拉好被子,然后就一直捧着手机,好似他乖乖听话,老天就能把清雪还给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唤她,“清雪”没答应他,是不是做梦啊,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
唐仕群举得手酸,索性找了个架子支起来了,看宋明月精神状态不错,心里也高兴,“刚给费星元发过视频了,说看样子最迟再有一个月就能醒,你不放心,我把人搬来病房,然后你们俩一起养病,可好”
“好,谢谢唐局。”
宋明月有些焦躁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唐仕群把手机支着,然后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在床角上装了活动轮,把人运到了医院。
路上宋明月就一直盯着手机看,但很配合,让吃药就吃药,让换药就换药,让喝粥就喝粥,简直比十五六岁的时候还听话,还乖。
段都安算是看明白了,陈清雪救宋明月十之八九是因为她的职责,但陈清雪之余宋明月,那就是命,让宋明月离开陈清雪可以,让宋明月独活,不行。
宋军国是最了解这孩子的了。
两人的床被挪了靠在一起,段都安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咂舌问,“真是清雪啊,我们担心是叛徒,是敌人潜伏进来的奸细。”
宋明月还不能移动,但手撑在旁边看着,唇角挂着笑,眼睛里装着夏夜星空一样,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是清雪,清雪说濮阳真有复生异能,清雪要是吸收了他的能量,有可能会复刻这一项异能。”
段都安就松了口气,“那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敌人消灭干净了不说,你们俩也没事了。”
宋明月目光就没从妻子的脸上挪开过,看不够,也怕自己是在做梦,稍稍一不注意,就黄粱一梦,什么都没有了。
段都安想给他们腾一点空间,又不放心,给他递了一把小指甲刀,最小号的那种,“你给清雪剪一剪手指甲,然后,就算这一个不是,清雪也很有可能在什么地方等着和你相遇”
段都安指了指他的手腕,“你这样很蠢,知道么,所以等清雪醒来,我要告诉她,让她来教育你。”
自杀的人都是懦夫,他不想被清雪讨厌,也不想让清雪担忧挂心,他会很快好起来的。
宋明月慌乱了,朝段都安求道,“段叔,段叔,我错了,不要告诉清雪,不要告诉她。”
段都安看得失笑,又觉得心里酸酸的,宋明月这样浓烈的感情,就算是冰川,也能融化了,“那你好好的陪清雪,我明天再来。”
宋明月点头,“谢谢段叔。”
说完又朝靠在门口的唐仕群道谢,“谢谢唐局。”
唐仕群一笑,逗乐道,“哪敢,今天是双喜临门,等会儿我们其他人要去聚餐,替你们庆祝,明月你想跟我们一起去,还是在这陪清雪呀。”
宋明月摇头,“我在这陪清雪。”
唉,小年轻,感情中二,总是不能冷静对待,但这样相互依偎,相互取暖的共生感情,对宋明月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他的世界太单一,单一的世界里,唯独有这一抹色彩是鲜亮的。
唐仕群感怀了两声,和段都安出去,轻轻拉上门,回头看臭小子正凝视着旁边的人,石头一样,仿佛光看就能看一辈子,哎哟了一声,“宋老一大老粗,怎么就养了这么个情种了,看得我头皮发麻。”
段都安叹了口气,“阴差阳错,当初我跟宋老说明月性子太淡,又过于天才优秀,就算身体没事,也根本不可能娶妻过正常人的生活,因为他不可能看上什么人,什么人在他眼里,那还不如实验仪器来得有趣,宋老不服气,阴差阳错选了这门亲事,只能说缘分了”
反正只要陈清雪在,宋明月出不了事。
两人挂怀几个月的心,总算是有着落了。
宋明月给陈清雪剪指甲,剪完坐了一会儿,给她重新摆上玉佩,等到九点,就在她身边躺下来,翻了个身侧躺着,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脑袋靠在她肩窝里蹭了蹭,暖暖的温度从两人相触的肌肤一点点传到他心里,流遍四肢百骸,每一个血液分子似乎都欢快有力了起来,世界也跟着明亮起来,不压抑,不沉闷了宁静了,也不吵了。
清雪,清雪
“清雪”
陈清雪只是觉得很累,睡得很沉,身体也很沉,但有人在耳边一直唤她,一遍又一遍。
不能一直昏睡,大家会非常担心,尤其是明月
陈清雪挣扎着醒过来,睁开眼睛扭头,脸就蹭到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鼻息间都是熟悉的气息,不用看都知道是宋明月,他没睡,因为被子底下还在握着她的手指,有时候就轻轻捏一捏,或者是摩挲着她的指甲盖,像是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存在一样。
陈清雪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了。
陈清雪就轻轻唤了他一声,“明月”
宋明月身体一僵,然后就抬起脑袋来,他不能夜视,所以就凑得很近,惊喜忐忑像是做梦一样,“清雪是你么我又做梦了,幻听了么”
陈清雪噗嗤一声笑了,探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是我呀,明月你还好么,受的伤好了没,还疼不疼,给我看看”
宋明月又高兴又慌,“不疼,清雪你疼么”自爆的时候,这样异乎寻常长身体的时候
陈清雪摇头,也不追问他手腕的伤是怎么来的,搂住他和他紧紧靠着,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明月,抛下你一个人。”她其实并不是很明白宋军国信里说的话,但换位思考一下,她会希望明月牺牲自己救她么,感情是相互的,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选择,但留给明月的伤痛,也是不可估量的,她在宋明月问她是不是做梦这一刻,忽而懂了一点。
宋明月一颗心都是酸的,眼泪差点喷涌而出,但忍住了,他对清雪只有爱,浓烈的爱,她还在就好了
宋明月搂紧了她,胸膛起伏得厉害,但并不说话。
陈清雪偷偷拿精神力给他治伤,让他好好躺着,别再动到伤口了,好一会了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明月,我不会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好好等着,我一定会来找你,知道吗,以后不能做伤害自己的事。”
他听她的。
宋明月声音沙哑,“好,你在,我就在,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生同衾,死同穴,做什么他都跟她一起。
唉,陈清雪失笑,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心里喟叹了一声,在他唇上吻了吻,承诺道,“好,以后我在哪里,明月在哪里。”
宋明月就开心了,眼里还带着水色,但笑了起来,搂着她觉得安心了,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