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尾肉进了他的嘴巴,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他哪里还品尝的出来。
林蕊端着饭碗去跟老太求证:“好吃不?”
以她吃遍江州城各大夜市小吃摊的阅历,她做的小龙虾起码能排进前十。多好吃啊,多鲜美。
老太尤其赏脸,连着吃了两个虾尾,一个劲儿夸林蕊:“还是我们蕊蕊能干,做饭都这么好吃,将来肯定能当个好媳妇。”
林蕊先还不好意思地笑,后面立马垮下脸:“老太,我要挣钱呢,你怎么又说到嫁人了?”
老太笑眯眯的:“那你知道你妈的娃娃亲对象是谁不?”
林蕊含在嘴里头的筷子差点儿直接掉地上。哎哟,她就送个饭,顺便陪老太一块儿吃而已,居然还有惊天大瓜等着她。
她看看房门,压低了声音:“谁啊?”
看老太的样子,也绝对不可能是林爸,不然干嘛这么神秘兮兮的。
老太努努嘴巴,示意西边。
林蕊张手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难不成?不会吧!老太你实在太邪恶了。
老太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默认了林蕊的猜测:“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妈出去上学吗?”
林母是四四年生的。五九年初中毕业时,她在乡下已经算的上是文化人,进镇上小学当老师都成。
林蕊想了想:“因为那时候没饭吃,学校管饭。”
老太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轻轻地摇头:“当先生也有饭吃。”
她是想让孙女儿出去看看,不能一辈子都窝在乡下。
“无论男的女的,得自己有能耐,才能挑人家,不然就得被人挑。”老太慢腾腾地吃着虾尾,“我们蕊蕊也要当个有能耐的人啊。”
林蕊心中一动,忍不住阴谋论。
她家老太该不会是没相中根生叔当孙女婿,所以才把孙女儿送出去上学吧。
照理说,如果林母没上医专,就直接进小学当老师的话,那肯定过不了几年就得谈婚论嫁。
但是上了医专就不一样了,将来工作岗位全凭国家分配,是国家干部的身份,吃的是国家粮。
旁的不说,只要有眼力劲点儿,根生叔叔家就清楚这个儿媳妇他们是没能耐娶进门的。大家啥也不用讲,口头定的娃娃亲就没这桩事了。
都新中国了,哪还提有娃娃亲的道理。
林蕊抬眼看老太。
难怪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作为毫无背景的普通农家,老太的孙女儿上医专当厂医,孙子参军,现在都是团级干部了,简直鲤鱼跃龙(农)门啊。
老太功不可没。
老太瘪着嘴巴笑:“蕊蕊将来也要当国家干部啊。”
林蕊立刻骄傲地挺起胸膛:“老太你等着吧,肯定会当的。”
别的事儿她不敢打包票,就这个她最肯定。
林蕊端着空碗出屋子,桌上的小龙虾居然已经被干掉了大半。
林鑫清了清嗓子,夸了句妹妹:“挺好吃的,还不错。”
妹妹久久赖在老太房里不吃来,她担心妹妹又闹别扭了。
蕊蕊做事就是三分钟热度,可旁人一定得捧场。要是不理她,她能自己气上半天。
林鑫又剥了个虾尾放进卢定安碗里,跟他使眼色:“是不是挺好吃的啊。”
现在她给他吃鹤顶红,卢定安也会觉得是玉露琼浆。他不住地点头:“对,确实厉害,蕊蕊真能干。”
林蕊大喜过望,双眼亮晶晶:“那咱们卖小龙虾呗。”
产销一条龙,缔造属于小龙虾的王者荣耀。
卢定安愣了下,旋即改口:“我得好好考察一下市场,不能贸贸然启动。”
林蕊急了:“这有什么好考察的。不管世界怎么变,饕餮是永远的消费大佬。赶紧上吧,不然被人抢了先,你后悔可来不及了。”
卢定安微笑:“好,我们做小龙虾的生意有两种可能。第一、市场不接受,销售失败。第二、大受欢迎,被人抢生意。”
林蕊本能地反驳:“怎么会,我是秘制小龙虾。”
卢定安笑得厉害:“你的秘方啊,只要有点儿经验的厨师吃几次,就能摸的八.九不离十,还能加以改良。你昨天做的味道,是不是跟今天就不一样。”
林蕊噘嘴,满心不痛快:“那我们想办法抢占市场啊。”
卢定安摇摇头:“我们没办法供应上啊。现在你的小龙虾是自己从水坑里钓上来的,一天能供应多少?”
“我们可以收购,还可以推广养殖。”
林鑫无奈地笑了:“真正有商机的话,就会有人以更高的价格收购了。至于养殖,人家看不到前景的话,凭什么养殖海虾。另外,你有钱吗?做生意可是要钱的。”
“这是悖论,所以要挣钱啊。起码得先挣小钱再说。”林蕊愁眉苦脸,“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发财的机会从我手上溜走吧。”
她还指望着能天天洗上热水澡呢。
林鑫叹气:“做生意没有你想象中的容易,需要很多先期准备工作。”
林蕊不服气:“做生意最需要的是勇气。一直准备,坚决不动的话,那只能等着看别人发财。”
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万无一失的事。那些有名的企业,都是国家扶持了好久的,被市场淘汰的时候,还不是说倒就倒。
卢定安乐了:“蕊蕊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舅妈相当捧外甥女儿的场,立刻骄傲地扬起脸:“那是,我们蕊蕊可有成算了,聪明的很。”
林蕊下巴一抬:“你们承认要是夜市上有这虾子卖,你们会想就着喝啤酒不?”
夏天,就是小龙虾配啤酒的季节。尤其是冰镇的,不要太爽。
林鑫立刻变了脸色:“啤酒?你怎么知道这虾子适合配啤酒喝?”
林蕊眨巴眼睛:“姐,这不是重点……没,我什么都没干过。”
“你还说没有,小小年纪居然敢喝酒。又是你干爹吧,啊,简直不像话,你才多点儿大。”林鑫手往抹布上随意擦了两下,站起身就要揪妹妹的耳朵。
外婆在桌上不动如山,只叮嘱大外孙女儿:“别打嘴巴啊,让蕊蕊再吃碗饭。”
林蕊“嗷嗷”叫着逃跑。
她冤枉啊,她这辈子哪儿来的钱喝啤酒。
蔡母不甘示弱:“也好,一个锅配一个盖,小商小贩小走资派!都没正经工作。”
“好!”一直挤在人群堆里头,看热闹的副厂长时刻不忘工作使命,闻声立刻大喊,“别等明天了,今晚就跟我去把合同签了。”
王奶奶扯着孙子往屋里头走,将那些哄闹声拦在外头。
一道门隔绝了两个世界,王大军呆若木鸡,蹲在那。
她戳着孙子的脑门儿:“你倒是说说,你现在是个什么章程?”
王大军快要哭了,眼泪汪汪地看着奶奶,语气中说不清的委屈:“我就是那个随口一说呀。”
他没想承包肉联厂的,他发誓,他吃饱了撑的,承包什么肉联厂啊?
王奶奶气了个倒仰:“你没打算承包,你在人前发什么话?”
做生意最讲究的是个诚信,一口唾沫一个钉,话都说出去了,怎么收回头?
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大军哥跟春妮姐的婚事啊?
问问外头的广大父老乡亲,眼下谁还关心王大军承不承包肉联厂的事,大家只关心什么时候喝上喜酒啊?
林蕊眨巴两下眼睛,疑惑地看着王大军:“大军哥,你真要娶春妮姐吗?”
哦不,也许她问错了。
春妮愿意嫁给王大军吗?
像一场闹剧一般,被人看戏似的草率进入婚姻?
就好像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一样,迫不及待地需要这场婚姻来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