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周武兄弟两个自从被学校停课后, 日子相当不好过, 心心念念就想着要怎么报复。
林蕊掰着手指头冷笑:“就这样他俩还不知足”
要不是厂里头有心家丑不可外扬, 一床棉被盖下来天下太平, 这两个黑心流脓的混账家伙早就该被抓去少管所了。
于兰跟着愤愤不平:“就是,厂里头就不该同意他爸妈辞职当条件, 保下他俩。”
林蕊楞了一下,原来中间还有这门门道道停薪留职跟辞职的概念差的可远了。
这年头国营大厂正式职工的身份简直就是高帅富代名词, 堪比三十年后的垄断央企员工。
厂里头这一手相当绝啊。
于兰理所当然:“厂里已经够意思了。要我说, 他们那对爹妈拿纸当衣服坑厂里职工的时候, 就应该扭他们去公安局,让他俩蹲大牢”
诈骗, 投机倒把, 就该好好治治他们。
体育委员在边上叹气:“厂里还是太妇人之仁, 不然哪里还用陈乐、苏木还有林蕊设局啊。”
林蕊瞪眼:“你可别胡说八道,是他俩自己伙同外人打劫班上同学。”
可惜周家兄弟明显不这么想。
自从爹妈被厂里彻底扫地出门后, 工会没回发职工福利就再也没他家的份儿。
兄弟俩闻着隔壁胡萝卜炖羊肉的香气, 馋的口水直淌。他俩最爱吃烤羊肉串了。
两小子偷偷摸摸地盯着邻居家的煤炉,自己不问自取地盛了一大碗回去。
祖孙三人刚抄起筷子吃肉喝汤, 就听到外头邻居的拍门声。
最近楼道里头闹老鼠, 她特地在羊肉汤里下了老鼠药, 准备毒老鼠。也不知道是谁错盛了她家锅里头的羊肉, 这要是吃下去可得没命的。
周老太还不肯相信,谁舍得拿羊肉毒老鼠。
结果邻居却满脸为难地告诉她,之前厕所堵了污水横流的时候, 她洗羊肉一不小心掉进脏水里头了。
这下子肉没法吃,她索性下了狠心专门炖来毒老鼠,反正那炖汤的锅也坏了,她要拿旧锅去商场换个新锅。
万一谁吃了羊肉,可得赶紧去催吐,否则肯定会死人的。
祖孙三人这才知道怕,赶紧抠着喉咙想吐出来。
旁边人听了动静给出主意,他们老家有人吃了毒蘑菇都是喝粪水催吐的,那个能解毒。
为了活命,周老太也顾不上体面,直接压着两个孙子的脑袋,跟她一口气呼噜噜喝了一大瓢粪水,吐得死去活来。
等到三人连苦胆汁都要吐干净后,那个献出偏方的人才说差不多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去医院观察观察。
祖孙三人在医院躺了两天终于敢出院回家了,周武却惊讶地发现领居家那个炖了泡过粪水的羊肉汤的锅居然没换。
邻居大姨皮笑肉不笑:“我不给国家增加负担,锅能用就行。”
这时候,祖孙三人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那锅羊肉汤里头根本没加什么老鼠药。
兄弟俩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对领家大姨龇牙。
谁让她爱人是体院的老师,儿子是省柔道队的主力运动员。给这两小子十个胆,他俩也不敢真跟隔壁硬碰硬。
愤怒的两人将仇恨转移到陈乐、苏木跟林蕊头上,决定必须得给罪魁祸首点儿教训瞧瞧。
原本他俩想逮着机会套三人的麻袋,狠狠揍他们个半死,最好把他们卖去打断手脚当乞丐。
可惜陈乐警觉得很,从来都不肯落单。至于那个苏木,天天跟在林蕊屁股后头,他俩根本无从下手。
两人想撺掇纺织厂的人动手,狠狠教训下这仨阴险卑鄙的家伙。
但是纺织厂的老大叫上次的公审大会吓坏了,生怕自己也吃枪子儿。
那个怂货竟然以要准备期中考试为借口,拒绝了周氏兄弟约架的要求。
气急败坏的两人回到家,又碰上他们奶奶在拍桌子摔板凳的骂街。
小娘养的王八蛋,耍花招竟然玩到祖奶上了
原来巷子里头来了个首饰匠,给人改首饰,价钱比街上的国营店便宜了一倍不止。
周老太夏天凭借惊人的直觉,以80块一克的价钱买到了一只金手镯。
现在金价呼呼往上涨,旁人有心求购无门,周老太就想将自己手上的这只出手了。
只是她允诺了两家,两边都不愿意放手。于是周老太决定将金手镯一分为二,谁也不吃亏。
她自然不愿意去国营店里头花高价,刚好碰上小贩低价改首饰,立刻跟人家把价钱讲的低低的,递上了金手镯。
小贩动作麻利的很,叮叮当当忙活了一阵子,就将两只重新打好的首饰递回头。
周老太美滋滋地问两家买主收钱。两人非说对方的镯子要比自己大,掉个个儿还是觉得对方手上拿的比自己好。
于是三人只得去金器店中称重,免得打起来。
于兰绘声绘色说了半天书,忽然一拍桌子,拿手当惊堂木:“结果这一去,好家伙,原本四十克重的手镯,现在连三十克都没有”
她漂亮的杏仁眼滴溜溜转一圈,开始调动听众的情绪,“你们猜,到底怎么回事”
林蕊兴趣缺缺:“哎哟,不就是用王水溶解了金器,给金手镯瘦了身嚒。”
“对说的非常正确。”化学老师突然间现身,吓得围成一圈的学生们立刻鸟兽散。
老师跟没当场逮到他们不好好上晚自习一样,兴致勃勃:“同学们,伟大的科学家、哲学家培根教导我们: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透,数学使人精细,物理使人深沉,伦理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使人善辩,只是就是力量”
他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化学符号跟化学方程式,镜片后面的眼睛亮得堪比天幕上的星星,连他不甚美观的三角眼形都被光晕给美化了。
“同学们,你们想想,如果她知道王水的存在,懂得王水溶解黄金后得到四氯合金酸,然后再加铜就可以还原得到金子的道理,还会轻易叫人蒙骗了吗”
化学老师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还特意强调了一句,“那可不是位普通的老太。”
他的面部表情过于夸张,班上学生都哄笑起来。
台下的于兰对化学方程式不感兴趣,只郁闷老师的到来让她的评书被迫中断。
她抓着仅剩的听众林蕊咬耳朵。
周老太当然不肯相信称重结果,又抓着人去其他店里头称重,反反复复就是28g,足足损失了12g。
嚯,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林蕊上个月经过友谊商店时,听说金价已经每克140块钱了。
周老太打这趟首饰,足足损失了国企工人一年的收入了。
林蕊叹气,她要不这么急着出手,也不至于被坑得这般惨。
“不出手不行。”于兰压低声音跟她讲小话,“她欠了一屁股的债。”
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周老太就是位资深麻友。
再精明的人碰上赌博这种事,脑子都会发晕。沉迷赌博的人更是连剁光了手指头都能买大小点。
上桌是牌友,讨债的时候可没谁跟你笑嘻嘻。
周老太迫于无奈,只能出手那副金镯子。她想得个高价,不想却着了人家的道儿。
拿说好了的两位也齐齐翻脸,坚持称周老太撒谎搞鬼,拿28g的镯子当40g卖给她俩,存心蒙钱。这两个镯子,她愿意卖给谁就卖谁。
周老太傻了眼,她还指望着这只手镯还赌债,剩下的钱应付年底儿子媳妇回家查账。
她反应过来冲回家,巷子口的那个小贩哪儿还有踪影,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周家兄弟在外头淘了一天,回到家看见自己奶奶跌坐在地上拍大腿,那还得了。
两人立刻捋起袖子去找那改首饰的小贩算账。
别说,猫有猫路鼠有鼠道,这兄弟俩常年在外头瞎混,还真有自己的门路,硬是将那哄人的首饰匠给揪了出来。
只是钱货两讫,离柜概不负责。
首饰匠坚持称老太是从头到尾眼睛没错开过,看的清清楚楚,他没动丁点儿手脚。
周老太也说不清楚这人到底是怎样玩的鬼。
不过周家兄弟就没打算跟这人讲道理,反正损失的12g金子必须有人认账,现在是他也是他,不是他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