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讲究不多,哪怕是身为主将的明智光秀也只有一个马札,但就是这么简陋的座位,他也能挺直腰背,坐得极为端正。
只是现在的状况下,明智光秀平时里儒雅的脸上也沾染了不少灰尘血迹,他手里的长刀杵在地上,原本温润谦和的样子已经全部收敛起来,眉梢眼角全是寒光锋锐迫人。
这个时候的明智光秀,才真正是战场上杀人的武士,而不是殿上文雅的雅士。
听到报告之后,明智光秀微微抬头,薄唇紧抿,“弓箭准备好了吗”
从人低头,“已经准备好了。”
明智光秀点头,他开口的话平淡至极,水面下面却是汹涌澎湃的波涛,“弹药用完了,就用弓箭,箭矢没有了,就用刀剑,一步都不能退。”
“可是主公大人,我们的人手也剩下不多了。”属下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明智光秀抬眸,眼底的锐光一闪而没,“我还在这里。”只要他还在,就不算死完。
“嗨,嗨!”属下刚大声答出声,外面的进攻的声音再次传来,“主公大人,敌人又开始进攻了。”
明智光秀猛地从马札上站起身来,高声叫道,“迎战!”这种时候,主将的声音,就是对士气的鼓舞。
“嗨,嗨。”从各式各样的掩体里,有兵士们的声音传来。
有人应答,明智光秀却听得心底沉了沉,能回应他的人,不多了。他抬起头来,看向天际不断飘落的雪花,主公大人,请快些来吧!
比起织田信长这边人们的心情沉重,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那边却是情绪高涨起来。
他们当然也能看出,那些举着织田家旗帜在战斗的人,在逐渐减少,连铁炮的声音都逐渐稀薄起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对面那些阻碍他们的人,快死光了。
“前进,前进,活捉足利义昭!”斋藤龙兴举着手里的战刀,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道,“活捉足利义昭者,赏百贯!”
“活捉足利义昭!活捉足利义昭!”各式各样的声音,在应答着他的呼唤,这些被三人三好众和斋藤龙兴召集起来的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举着铁炮,举着刀剑,拼命往里面冲。
那里面,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金光闪闪的宝藏,只要能捉到足利义昭,这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中,明智光秀手里的武/士/刀狠狠的砍过一个浪人的胸腹,惨叫声中,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他却连擦拭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便面无表情的再次举起刀,向着下一个浪人砍去。作为传统的武士,明智光秀用刀的技术当然称得上精良,但其实最让他引以为傲的,是他发射铁炮的技术。
百步之内,百发百中,织田家家臣中无人能出其右。
那是连织田信长都赞赏有加的能力。
但现在,并非明智光光秀不想再使用铁炮,而是所有的弹药全部消耗殆尽,为了防止防线被突破,明智光秀只能拔刀上阵,亲自带着人阻挡着滔滔不绝的敌人。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厮杀之中,明智光秀不知道自己到底砍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身上的血迹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身边铁炮的声音偶尔响起,全部是来自于敌对的那方。
但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铁炮没了作用,还有刀剑,手中紧握着刀剑,半步不退。
然而无论精神是多么坚韧,人的身体却是有极限的,明智光秀挥刀的动作已经渐渐麻木了起来,从之前的雷厉风行到现在的开始依靠身体的本能,握着刀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
周遭的声音,在逐渐模糊中,手重得抬不起来,模模糊糊中,好像听到了有人欢呼的声音。
难道,是因为太过于渴望产生的幻觉
有些恍惚之中,有对方的浪人,朝着明智光秀举起了刀,他知道应该反击,也知道怎么反击,但就这么耽误了一刻,却已经来不及了。
生死一瞬,有马儿长嘶的声音,有刀剑划破血肉的声音,朝着他举起刀的浪人,却缓缓的,缓缓的往地上滑倒而去。
明智光秀下意识的抬起头,天光大作之中,雪地反射着光线,竟然让他有瞬间想要闭眼的刺目之感。
但是这一刻,明智光秀却连眨眼都舍不得,强忍着眼睛里传来的酸胀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勒紧缰绳,单手挥刀救了他一命的人。
像是察觉到他的呆滞,来人收刀回鞘,反手取下戴在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妍丽万分的脸,因为奔波的劳累,他的嘴唇泛白,眼底里也都是血丝。然而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唇角一勾便是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在战场之上,危险之中,那样的笑容,仍旧潇洒得连盔甲都不用脱下,就能在春日踏尽落花而行,“哟,光秀,看到我这个神情,是因为太想念我了吗。”
雪色和血色,就这么倒映在对方那双清冽明澈的眼中,明智光秀如冷热交融一般的心绪,满心满眼只唯有那一人的存在。
几乎是无意识的,他朝着马上那人单膝跪了下去,“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织田信长:我来了出英雄救美。
明智光秀:……总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