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嫂的话让乔老大的脚步微微一顿, 可瞧见旁边老板娘那来不及缩回去的脑袋时, 他一直以来坚持在外不打人的“习惯”突然崩塌了, 反正都被人看见了他还在乎个屁
见乔老大居然没停手,而是表情更加狰狞地往她这边过来, 乔大嫂连忙蹲在地上用双手死死地抱住了自己,双眼紧闭着。
可好一会儿都没有拳头落在身上,乔大嫂小心地抬起头,只见乔老大正一手抚住胸口,一手撑在桌子上,脸上全是痛苦。
乔大嫂咽了咽口水,“你、你怎么了”
乔老大一听她的声音更气了, 刚要忍着心口的绞痛过来打她时,却在抬脚时便痛得在地上打滚
乔老大的痛叫声把周围的人都引过来了, 刚才偷看的老板娘一把将乔大嫂拉到自己的身后,低声说了句,“管他个屁”
然后眯起双眼看向地上打滚的乔老大, 也不上去帮忙, 就这么看着,其他人也不敢去碰, 只能问着。
“乔老大你咋地啦”
“是不是哪里痛啊”
“当然是痛了,你看他抓着胸口咿,怎么又抓脑袋又抓胸口”
“笨, 当然是脑袋疼, 胸口也疼了”
围观人的说话声让乔老大心里更烦躁, 可越烦躁他的脑袋和心口就越痛,短短几分钟,他居然疼晕过去了
“咋办啊送医院吧”
被吓住的路人道。
“不用了,谢谢大伙儿关心,李大哥,请你帮我把他扶到那边的小床上吧。”
埋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乔大嫂突然从那老板娘的身后出来道。
那李大哥正是老板娘倒插门的丈夫。
“都散了吧,指不定是老毛病,这去医院多贵啊,他把媳妇打得掉了几个孩子也不见送去医院,我看啊就是报应”
老板娘一边大声说一边冲着围观的人挥手,等人走了后,她才拉着乔大嫂,“这人不能太惯着,他要是打你,你也拿着刀和他对着干他就是杀了你也得坐牢”
“哎哟,你说得这么是什么话哟”李大哥生怕乔大嫂真听了媳妇的话和乔老大拿着刀干架出事,赶忙把她拉走了。
“本来就是你要是让老娘不好过,老娘也让你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
老板娘越说越大声,就连对面的田秀芬她们都听见了。
刚才铺子里这么大的动静,她们也是看见了的,可赵大飞听了文泽才的吩咐,拦着田秀芬和陈云红不让她们过去。
“看样子,是成了”
田秀芬有些紧张地看向赵大飞,赵大飞抓了抓脑袋,“应该是成了吧。”
不然怎么会好端端地倒在地上大叫。
乔大嫂坐在小床边,眼睛盯着乔老大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概十几分钟后,乔老大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乔大嫂那张脸,气不打一处来,“死婆娘,给老子哎哟哎哟”
刚举起手,乔老大便痛叫起来。
“好痛好痛啊”
乔大嫂也不敢露出破绽,于是小心问道,“是哪里痛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脑袋痛还有心口也痛啊啊啊太疼了”
疼了十几分钟,乔老大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狼狈。
文泽才站在裁缝店的门口,与刚回过头拿东西的乔大嫂对上视线,文泽才微微一笑,进了田秀芬的铺子。
乔大嫂看见他的笑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按住了心口,成了
从那以后,但凡乔老大有打人的念头或者是心头烦躁时,都会疼得大叫,他拿着钱去医院也没检查出来,时间久了,他便发现自己疼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痛。
文泽才去铺子上看他,故意道,“你这是怪哉,不是病,切记要修身养性,不可暴躁,不然疼的时间会拉长,疼感也越来越重,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那人三十岁开始痛,到四十岁的时候,一疼就能疼两天,而且死也死不了,实在是可怜。”
乔老大是个惜命的,特别是他还没有孩子,所以听了文泽才的话后,便一直细声细气地说话,也不再为小事暴躁,对待乔大嫂就是不高兴也不敢有打人的念头,就连骂都不敢骂。
乔大嫂的日子好了起来,即使她已经对乔大哥没有任何感情,可她依旧愿意守着这个丈夫,这个家。
“这是什么”
文泽才接过田秀芬递过来的圆团。
“是乔大嫂给的谢礼,她身上没有钱,又不想欠咱们,这个东西说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
祖上传下来的
文泽才仔细地看了看,没门头,最后拿着那东西去找章全,毕竟术是对方下的,这谢礼也应该拿给他。
结果章全一见那东西便直摆手,“这可不是我能用的,你给我我也没用啊。”
“这是什么”
袁卫国拿起来看了看,“看样子是木头做的,可这质感不怎么像啊。”
钟叔爷凑过来,“这倒是个古怪的玩意儿,谁家祖上会有这种东西。”
章全却嗤笑,“真是没见识。”
众人看向他,钟然笑眯眯地给他端上茶,“干爹,您就别买关子了。”
章全顿时扬起笑,美滋滋地喝了口茶,然后看着文泽才他们解释着,“这个东西叫囫囵卦,是算命师用的,用的料很难找,那种树现在已经绝迹了,你们说,这东西稀不稀罕”
“这么说倒是稀罕,”文泽才拿过囫囵卦,“我曾经听我爷爷说起过这东西,比起龟壳,这囫囵卦算得更精确。”
说着,文泽才便按照记忆里文爷爷所说的办法用手在囫囵卦团的正中间敲了敲,众人只听一声脆响,文泽才手里的囫囵卦便成了两半,都是月牙形状的,放在桌上一看,还真是卦样。
章全看向文泽才的目光又多了几分佩服,“我正想着你会这么开这个呢。”
“是不是等着我求你”
文泽才挑眉,章全哈哈大笑,喝茶掩饰自己计谋没得逞的失望。
“拿去。”
袁卫国看着面前被文泽才推过来的囫囵卦,“这么好的东西,你随手就给我了”
文泽才轻笑,“我有金钱还有罗盘就够了,这东西我用得少。”
袁卫国也不客气,收下了。
“对了,你还有黄骨浆纸吗”
“还有些,你要”
“十张。”
“成,跟我过去拿。”
文泽才起身,袁叔问道,“不吃饭啊”
“吃了的,我媳妇做的,”文泽才一脸骄傲,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
章全冷哼一声,冲一旁的钟叔和袁叔道,“这小子在鄙视咱们没媳妇呢”
钟叔扶住额,“章大哥,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是啊,”袁叔笑眯眯地点头。
章全哎哟一声,指着旁边的院子笑道,“袁老哥,你这是心里有底,不和我们同流合污啊”
钟叔和钟然憋笑,袁叔赶忙解释,院子里一片笑声。
“你拿这个做什么”
文泽才数出十张递给袁卫国,袁卫国揣进兜里,“我也得讨生活啊。”
文泽才抬手摸了摸下巴,有些欣慰地看着袁卫国,“真是长大了啊。”
袁卫国一脚踢过去,文泽才灵活地闪开,赵大飞哎哟一声抱住腿,“你们这叫殃及池鱼”
袁卫国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文泽才在后面叫道,“可别来老巷子,小心我抢你生意”
“滚”
袁卫国可没和以前那样摆摊做生意,他是接的私活儿,到处跑的那种,给人看风水,算八字等等,至于家里,有钟叔和章全在,他尽管放心。
离开学还是半个月,文泽才偶尔会拿出上学期的书看看,赵大飞则是守着晓晓以及阿南做作业。
今天是袁叔的生日,所以他们关铺子关得早,全都往袁家去了。
袁叔穿着钟然做的新衣服,脸上的胡子也刮得十分干净,甚至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发胶将头发弄成了类似大背头的发型,看着虽然有些怪,但是比起以往的袁叔来说精神多了。
“袁叔,生辰快乐”
文泽才笑眯眯地拉着袁叔的手道,田秀芬也将一个红包双手拿着递给袁叔。
袁叔也不客气,接过红包后让他们赶忙进院子坐。
今儿来的人都是袁叔的朋友。
“王婶子在里面帮忙呢,”陈云红去灶房走了一圈,回来后对赵大飞他们低声道。
“那是当然了,今儿可是袁叔的好日子,”赵大飞挤眉弄眼的样儿让陈云红掐了他一把。
他也不敢叫,只能忍着。
田秀芬本想去帮忙,结果王婶子让她出来坐,说什么也不让她动手。
钟然倒是灵活,虽然做饭不拿手,但是打下手她做得非常不错。
院子里摆了三张圆桌子,刚刚坐满,而且王婶子她们还不出来吃,而是在灶房摆了小桌子吃饭。
袁叔过去叫了好几次,就是不出来。
等吃过饭后,文泽才他们帮忙收拾,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文泽才他们一家。
王婶子坐下角落里,头一直垂着,一看就不对劲,章全戳了戳袁叔,示意他过去问问。
袁叔擦了擦手,走过去,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最后王婶子居然擦着眼泪离开了,袁叔也没去追,而是站在原地抹了一把脸。
文泽才与袁卫国对视一眼,袁卫国赶忙过去了。
大概五六分钟,袁叔才坐下来说道,“她说她女儿儿子让她回外省,她问我怎么想的,我能怎么想她这么大把年龄了,既然有人孝顺她,她就应该回去,好好的过日子,守着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可王婶子想要留下来。”
钟然叹气道。
袁叔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对我对她都不是很好的事情,我不能让她因为我和儿女决裂,都这么大年龄了,何必呢。”
说完,便叹了口气起身回屋了。
袁卫国想要跟上去,却被章全拉住,“算了,你让他静一静。”
好好的生辰,到最后居然闹得这么不开心。
文泽才和田秀芬一人牵着一个孩子,至于赵大飞夫妇走得早,陈云红怀着孩子,太晚了走小路不放心。
“你说王婶子会不会走”
夜空下,一家四口边走便说话,小孩说小孩的事,大人说大人的事。
文泽才摇头,“感情的事,谁说得清楚呢,袁叔就算真的接纳了王婶子,可王婶子呢,她真的能为了袁叔和自己的儿女决裂吗袁叔说得对,都一把年纪了,又不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放不开的事情太多了。”
最后,王婶子果然走了。
她走的时候指着自己住过的院子,对袁叔道,“我就是人不在这里住,也希望你能每天去看看,就当是看看我。”
袁叔张了张嘴,最后看着王婶子点了点头。
袁卫国将王婶子送到聊城火车站,她儿子今天过来接人。
王婶子走了后,袁叔整个人都沉寂了不少,暗地里章全不断地打自己的嘴巴,看得钟叔眉头直抽,“你干嘛”
“我这个乌鸦嘴”
章全陷入自我厌恶中。
钟叔
“今儿晚上巷子口放电影,师傅,咱们能不能早点收铺子过去”
赵大飞从外面买菜回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文泽才正给阿南说题,两个孩子一听有电影看,纷纷抬起头看向赵大飞,“大飞哥哥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赵大飞挺起胸脯,“我刚才看见那些人正在搭台子呢。”
秦勇闻言跟文泽才打了个招呼便跑了。
“他去哪儿”
赵大飞疑惑地看着秦勇飞奔的背影。
“去告诉他对象今儿晚上看电影。”
文泽才笑着靠在椅子上,赵大飞嘿嘿笑着,上前给他捏背,“师傅,我刚才那个提议怎么样”
“提议可以,但是也得根据实际,万一咱们没去成,怎么办”
“怎么会呢,只要师傅一开口,咱们马上就冲过去”
好不容易能看一次电影,文泽才也不扰他们的兴致,最后点头,还让赵大飞去村里跟钟然他们说了声。
看电影的时候想坐就自己拿根凳子,要是太远不想拿,也可以坐在地上或者是站着看,不过站着看得站在后面,不然会挡着人。
文泽才他们是自己端着凳子过来看的,一个人五毛钱。
“瓜子、南瓜粒有人要吗”
赵大飞连忙举手,那妇人笑眯眯地过来,“要多少”
“瓜子两斤,南瓜粒两斤。”
“一共一块五。”
赵大飞给了钱,然后给钟然他们分完后再拿回来给文泽才他们分。
文泽才抓了一把瓜子,然后凑到田秀芬跟前笑道,“你看电影,我给你嗑瓜子。”
田秀芬轻笑,“别顾着嗑瓜子,孩子们最重要,得看着点儿。”
“放心吧,”文泽才的前面坐着两个小小的身子,他们正眼巴巴地盯着那块电影布,等着看电影。
这大晚上的人又多,孩子很容易被踩着都不说,更重要的是有些怕花子会浑水摸鱼,可不得仔细点儿。
电影是黑白有声的,还是宣扬主席精神的电影,对文泽才来说也就是看个新鲜,但是对赵大飞他们来说却差点流眼泪了。
这点上文泽才是很尊敬的,因为他们总能对国家献出自己最真挚的感情。
许是昨儿晚上看了电影,今天赵大飞和秦勇都很有精神,干活儿的时候还时不时地说两句昨儿电影里的台词,看着中二极了。
“你昨儿和你对象坐在哪个位置啊我找了大半天也没看见。”
赵大飞凑到秦勇面前问道。
秦勇清咳一声,眼神有些漂移,“就、就在后面。”
文泽才看过去时,秦勇更心虚了,脖子都黑红黑红的。
赵大飞见此嘿嘿一笑,指着他道,“你这小子一定没带凳子,说是看电影,指不定看着看着就去啥地儿了,是不是”
“别胡说”
秦勇严肃着一张脸,望着门外道,“有客人。”
赵大飞连忙收起笑,看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正站在门口打量着他们,那妇人的长相还有些眼熟,赵大飞眯起双眼,弯下腰对文泽才道。
“师傅,那人是不是你亲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