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由雨季向旱季过渡,跟日渐减少的降水量同时来临的, 是食草动物的迁徙之旅。
乔安娜原以为半年多前亲眼目睹的那场迁徙的规模已足够浩大, 但事实证明, 天外有天。
无数食草动物从西南边的广袤无垠的平原汇聚而来,大批大批集结成河流般浩荡的兽群,途径她的领地,向北行进。
没见识的乔安娜表示,她有生之年就没见过这么多猎物
有了上个旱季的经验教训, 这次她没有只望食兴叹, 即将到来的旱季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她必须加快动作,准备好尽可能多的存粮。
当然,忙碌的间隙,幼崽的教育也不能放松。
乔安娜正在跟踪一群斑马,它们刚刚渡过了流经她领地的那条河。虽然河的平均径流量不算大, 但有些河段生活着鳄鱼,斑马们选择的渡河点不太好,过河途中遭到了鳄鱼的袭击, 几只斑马命丧鳄口,剩下的斑马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混乱中, 有几只小斑马与母亲走散了, 一番呼唤寻找后,它们中的两三位幸运儿和同样在找自己的母亲顺利重逢,剩下的则仍在茫然地徘徊四顾。
跟角马一样, 斑马也不会收养同类的幼崽,孤儿小斑马的无助没有激起成年斑马的同情,整顿好队伍,整个族群重新踏上征程。
失去母亲庇护的两个小可怜渐渐落在了队伍的最后,乔安娜的目标就是它们。
斑马群与小斑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开,她找准机会,从一块岩石后一跃而出,经过短暂的奔跑追逐,抓住了其中一只。
斑马生性凶猛,被掠食者抓住后不会自甘认命,相反,威胁的压迫会让它们拼尽浑身解数进行反抗。即使乔安娜抓住的这只小斑马年仅半岁,它还是竭力挣扎起来,四蹄一阵踢蹬,同时别过脖子,力图展示斑马一族牙口的威力。
乔安娜避开它的蹄子,换到它背侧,一爪按着它侧腹,一爪压着它的脑袋,大声喊“辛巴”
辛巴闻声跳出藏身的草丛,朝这边疾冲过来。
“小心它的蹄子,还有嘴,”乔安娜咬牙跟小斑马挣扎的力度对抗着,一边还不忘指点诀窍,“别以为只有你能咬它,斑马也会咬你”
辛巴正要往小斑马嘴上抓的爪子往下挪了挪,抠在了它的颌部,接着低下头,咬住了小斑马的喉管。
小斑马受痛,愈发剧烈地挣扎起来,乔安娜差点没按住。她身体前倾,把全身的重心放到两只前爪上,提醒辛巴“位置不对,别光顾着用力,换几个位置多试试。”
辛巴在小斑马脖子上咬了好几口,终于在换到某个方位时,他还没用多久力,小斑马的动作幅度便明显微弱下去。
在猎杀大型猎物时,大猫一般不会使出全力。大猫们只需要用犬齿钳住猎物喉管和颈椎之间的位置,将动脉挤入犬齿与前臼齿之间的空隙,阻断血流向脑,猎物就会在极短时间内因窒息失去意识。
被这种方法杀死的猎物,脖子上除了犬齿留下的四个小孔,基本不会流太多血,临死前也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这大概是食肉动物残忍的天性中,唯一的一点温柔。
当然乔安娜并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她喜欢用这种绞颈手法的原因,是这办法能让猎物迅速失去反抗能力,节省力气,避免受伤毕竟被猎物临死前蹬上一脚的滋味可不好受。
她当初经历了很久的实践,把许多猎物的脖子咬得血肉模糊,才掌握了这项技巧。而现在,跟所有动物母亲会做的一样,她正把经验原样传授给自己的幼崽。
“记住这个位置,朝这里下口最轻松,效率也最高。”她对辛巴说。
辛巴眨眼应下,咬着小斑马的咽喉,直到小斑马彻底咽了气。
乔安娜帮忙把小斑马的尸体拖到旁边的一丛高草里,狮子一向对斑马情有独钟,辛巴也遗传了这样的口味,跟进草丛便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
乔安娜没有急着吃,而是直起身,朝四周环顾了一圈。迁徙大军过境时是掠食者们的狂欢,就连落单的野犬都不愁抓不到猎物,但仍要提防一些好吃懒做的无赖。
确认附近没有异常,她才低下头,开始进食。
辛巴吃东西的速度反而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乔安娜觉得奇怪,抬头一看,就见辛巴把下巴搁在小斑马的背上,一双眼睛忧郁,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些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问“怎么了”
小狮子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来,像是一个老成在在的叹息“妈咪,我想妹妹了。”
“虽然妹妹抢我的猎物,还总跟我打架”他撇了撇嘴,看上去还在为当初输给艾玛那一架耿耿于怀,“不是说她只是出去住几天吗,怎么还没回来呀”
动物对分别看得很开,但豁达不意味着不会思念,三口之家少了一员,辛巴始终不太适应。
辛巴尚且如此,乔安娜何尝不是这样
她一时无言,再看嘴下的食物时,也没了胃口。
母子两个头对头趴着,眼神和表情如出一辙的惆怅。
艾玛离开的第三天,想她。
第四天,还在想她。
第五天,依然在想她。
第六天的时候,乔安娜觉得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
何以解忧唯有搞事。
她决定去找找狮群的麻烦。
刚带着辛巴走到半路,乔安娜听到天边隐约传来两声爆鸣。
她起初以为是雷声,抬头朝天上一看,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哪有什么要下雨的影子
可能是盼下雨盼出幻听了吧,她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还没走出几步,一阵不同寻常的呼啸由远及近,伴随着辛巴的叫声“妈咪,火”
乔安娜扭过头,闻声往上一看,一个巨大的物体着着火,一路冒着烟直冲她而来,伴随着愈发剧烈的轰隆声,斜斜掠过她和辛巴的头顶,落向东边。
她与人类社会脱节太久了,以至于那东西彻底消失在她视野里,空中只剩下袅袅升起的黑烟,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一架飞机
辛巴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小跑过来,贴在她身上,半是好奇半是惊惧地问“那是鸟吗,妈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