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沧玉看来都差不多,他实在难以理解玄解是靠什么来感受马尾应该在什么部分的。
按照玄解的话来讲,就只是感觉而已。
天狐系紧发绳之后,下意识会将冰凉的手指垂落在玄解的耳尖,他的手指很冷,肌肤细腻,如同一团化开的雪水,激灵灵冷冰冰地滑过。然而又如同一团烈火,那指腹是烧红的烙铁,仿佛连那些纤细而难以察觉的纹路都清晰烙印在了玄解的皮肤上,打下印记。
抽破空气的发绳并不能让玄解紧张,将长发捆成一束到近乎有些疼痛的束缚同样不会让玄解害怕。
可是天狐落在耳尖与脖子上的那双手,却让玄解轻微地颤栗起来。
玄解很清楚沧玉并不会无缘无故出手,不管是矜持高贵的大长老也好,平和到近乎温柔的沧玉也罢,无论处于哪个身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会轻易动怒跟发泄自己蕴藏的力量。可就如同对方坐在膝头那时的感觉一样,死亡与甜蜜同时掠夺住了玄解的咽喉,他近乎窒息,感觉到死亡的恐惧感如影随形,又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们太亲密了。
寻常的野兽甚至妖族也许会无视这样的距离,然而玄解本身就是异类,他垂首将脖颈暴露在沧玉双手之下时,鼻间徘徊得并非浓情蜜意,而是一种近乎脆弱的无助感。
沧玉永远都不会知道玄解这般爱慕他,交付性命,克服本能,违逆天生的本性去顺从他。
最终玄解只是稍稍抖动了下,他知道这种事对于凡人来讲无关紧要,对沧玉而言恐怕更难以理解,他同样明白,倘若自己说出口,沧玉一定会放弃这种举动。然而那有什么意义呢,玄解掀过架子上的外衣披上,沧玉正放下梳子,端起一杯冷茶垂眸饮了半口。
玄解看向沧玉,微微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是他想亲近沧玉。
下楼时,大堂里几乎空无一人了,连掌柜都已经耐不住寂寞跑到街上去,只剩下望眼欲穿的店小二捧着脸巴巴看着外头,见着他们俩下来,只是恹恹地打着招呼,强忍住叹气的欲望,勉强支起笑脸送两人出门。
沧玉跟玄解出手很大方,性情也很和善,是难得的好客人,店小二不想在这么好的日子让他们俩还没出门就不开心。
渔阳的晚上从没这么热闹过,花灯被绳子串着连成了一排,有些做成了鱼的模样,看上去仿佛个巨大的鱼摊,草绳串着一尾尾鲜活又会发光的鱼儿,随着风轻轻摆动身躯,孩子们嬉笑着,试图踮脚伸手去拨弄那些灯。
沧玉与玄解顺着人流穿行,看见了有个花灯摊上的所有花灯都用浆糊贴了字条,花灯不再成串,而是如花架般,一整排地挂下来。那些字谜别说是猜了,光是看明白都成问题,店主笔走龙蛇,写出一堆奇形怪状的龙子,他们俩就在旁听人家解谜,有猜对也有猜错。
然后白朗秋来了,他一口气就解了五道谜题,正在奋笔疾书的摊主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白朗秋笑了笑,并不为难人家小本生意,只让儿子挑一盏。骑在自家爹爹脖子上的混世小魔王大概是挑到了心仪的一盏灯,又或是因为白朗秋的本事,小孩子心中父亲总是大英雄,显得得意非凡,跟着他娘亲很是炫耀了一番。
白夫人笑着为爱儿擦了擦嘴角的糕饼,一家三口慢慢离开了。
临行前,白朗秋远远看见了玄解,他对着玄解微微笑了笑,一夜知心酒友,第二日就是萍水相逢,既是有缘,很该招呼一声。
玄解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没回给他,而是皱着眉扫了一眼花灯。
“没有狐狸吗?”玄解有点不太高兴地说道,人群挨挨挤挤地撞过他们俩,险些以为自己撞上了两块顽石,他们俩在穿行的人群里一动不动,任由玄解打量整面花灯墙壁,年轻异兽的口吻最终鄙夷了起来,“这里没有我想要的。”
还不等沧玉为这样幼稚的行为笑出声来,人群里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杂七杂八乱成了一锅粥。
本还抓耳挠腮挤在花灯摊边解谜的青年人们眼睛顿时放出光彩来,沧玉回头望去,隐隐约约听见人潮是在喊“月老庙开门了!”
沧玉本还以为这些人是要去求签,心中不由得惊奇万分,可许多人只是站起身来,自发主动地紧紧贴靠在两侧,瞬间拥挤的街道上如丢入避水珠的海面那般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来。
远方响起了喜庆的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