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玉急促地开了口,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握住了玄解的手看了许久,确认没有任何伤势之后,目光慢慢暗沉了下来,又变回了在青丘时那个无所不能的大长老,玄解再看不出那其中隐藏的情绪了。
“玄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玄解听见沧玉开了口,声音威严而低沉,是一道实打实的命令,那凌厉的眉峰稍稍扬起,切割开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身体的血液在燃烧,每个部分都在叫嚣着让玄解反抗跟杀戮,然而他的理智选择了服从,他垂下眼眸,收敛了力量,将遇到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看着沧玉陷入了沉思。
他凝视着嫣红丰润的嘴唇,忽然想亲吻沧玉,在对方说出“你不是”那三字时就想。
船舱上的啄吻毫无任何意义,那时玄解还不明白人类的行为,此刻他仍然不懂,可是沧玉说出那三个字时看起来简直让人神魂颠倒。白棉对肌肤的触碰让玄解觉得有趣,他想要像白棉那样,宛如占有一样珍宝那般触碰沧玉。
是我想将你彻彻底底地吞吃下肚这样地渴望着你。
一种强烈的饥饿感袭击了玄解,他看着沧玉的嘴唇慢慢压在了指关节上,眉毛蹙起,在思索着什么。
“去看看白姑娘吧。”
最终沧玉缓缓道,他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幽蓝的冷光来,毫无半点温度,使得这句话更像另一重命令而不是提议。他没有再看向玄解,而是微微弓着背,坐在藤网上沉思,这让玄解经常觉得自己足够了解沧玉,又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沧玉。
白棉就是瘟神这条线索给了这盘呈现出乱象的拼图最为明显的提示。
能够养育瘟女,又教导出水清清这样的姑娘,这位已经死去的白大叔最有可能是谢通幽的朋友。根据水清清所言,白棉是白大叔前几年才捡到的,而看白棉的性情,这位白大叔显然是个好人,否则教不出这样的姑娘,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是这样的脾性,本身还是一只鹿妖,如无意外,基本上可以断定他就是谢通幽要找寻的朋友了。
谢通幽既然跟他们两只大妖相处融洽,有一只鹿妖朋友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起码从性格上他们俩就很合拍。
看白棉的模样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她既然曾不断提醒玄解,足见生性善良,显然不会丧心病狂到做出杀死整个村子的事。早先沧玉猜测瘟神隐藏在暗处,还想过为什么只有外来者没有出事,思索过白棉与水清清的共同处。
如今想来,也许并不是如此简单。
沧玉曾经去过水清清家中,说是家徒四壁都算客气,她是个孤女,这一点并不奇怪;可是白大叔曾是个好木匠,又托王大叔卖了不少东西,他愿意教导水清清这些孩子,又常常给他们买东西,家中钱银理应充裕,起码不至清寒贫苦,然而当时他们找桌椅还找了一段时间。
如果白棉并不是不想招待他们,而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他们——似乎就能说明瘟疫如何发生了。
瘟神说到底也是人,是人就会有触碰的欲望,没有谁能时时刻刻忍受着自己隔着衣物手套触碰整个世界。白棉既然知道自己不能触碰人,知道触碰的东西也会有瘟气存在,可见她是曾经尝试过的,也许那时候鹿妖白维岳还在,甚至可能是他在帮白棉适应自己的不同。
这应当也是白棉总是待在灵堂跟不肯进入他人家中的原因。
白大叔死后,白棉就成了孤女,王家村的人连停灵都不愿意多给一些时间,加上对白棉心存怨气跟恐惧,做出小偷小摸的事根本不足为奇。
人所能呈现出来的恶意,本就难以想象。
至于王大叔坚持认为白大叔是得花柳病而死,应该是白维岳曾想让白棉知晓人与人触碰起来是什么模样的,他身旁没有玄解,用妖力耗尽瘟气想必要一段时日,肌肤溃烂被王大叔瞧见了,这才引起的误会。
沧玉一直都认为蔓延在村子里的瘟气是瘟神故意为之,哪知道现在搜集到的线索却远远不是他当初所以为的那样,不过许许多多问题都因此迎刃而解。
水清清说不准正是因此才躲过一劫,只是之后村子逃得逃、死得死,她想照顾平日待自己好的老人家,才被传染了瘟气。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
而且……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若白棉是无心害死了村子,那么让村子彻底笼罩于浓雾之中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