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阮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一大早起来匆匆吃了点早膳,刚要去萧府探望祖父,有人前来禀告,说是她父母来探望大长公主了。
这一个多月来,萧翊和萧陈氏也登门了好几趟,但都吃了闭门羹,这好不容易等到了公主府开了门,又经过昨晚萧钊这一出,今天迫不及待地就过来了。
萧阮赶紧到了前厅,周荇宜已经在了,笑吟吟地和家人说着话。萧亦鸣还是那么调皮,兴高采烈地向祖母展示着自己新学的打虎跳;萧茹和萧珏则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
“二姐姐”萧亦鸣见了她高兴极了,一头扑了过来,“你和祖母什么时候回家啊,我想和你一起玩。”
萧阮抱住了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这里也有很多好玩的,你想玩什么都可以。”
“茹儿,你带弟弟出去玩一会儿吧。”萧陈氏吩咐。
萧阮明白,这是萧陈氏有话想要说,便让禾蕙带着弟妹出去了。
萧陈氏和萧翊对望了一眼,两人齐齐在周荇宜面前跪下了,萧亦珩和萧珏也跟着跪在了后面。
周荇宜倒是愣了一下“你们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
萧翊面带愧色“母亲,我们今天来,是要向你赔罪的。这么些年来,我们一直都瞎了眼,把一个白眼狼当成了菩萨心肠的亲人,不仅没能好好地在母亲膝下尽孝,还对母亲多有误解、怨怼,我们实在是无地自容。这一阵子,我们日夜都无法安眠,若是母亲因为我们的怠慢有了什么闪失,我们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萧陈氏磕了一个头,眼中含泪“母亲,我们实在不知道那个恶妇居然会如此歹毒。现在想起来,她在我们面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别有居心的挑唆,我们居然能如此愚蠢信了她,以为母亲不喜我们,实在是太糊涂了。”
“祖母,二妹妹,”萧亦珩沉声道,“我现在才明白了二妹妹那日和我说的话,那恶妇颠倒黑白,仗着她弱小步步紧逼,我们却都自以为是,充当了伤害祖母的帮凶,祖母,你惩罚我们吧,我们错了。”
萧阮又惊又喜。
她一听家人来了,以为他们是来劝祖母回府的,深怕到时候言辞上起了什么冲突,这才急匆匆地过来想要在中间打个圆场,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偷眼一看,周荇宜的表情有些僵硬。
萧阮心里明白,这些年,周荇宜一直用高傲冷硬的外表武装着自己,回京后,看到萧秦氏和她的子女们相处得其乐融融,更是不愿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情,现在看着这儿子媳妇突如其来的愧疚,她一下子有些不太适应了。
她赶紧上前去扶“爹,娘,你们都快起来吧,祖母她的脾气就是面冷心热,她在江南一直惦记你们,再三叮嘱我千万不要因为这些年的分离和你们生分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就是了。”
周荇宜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些“这不怪你们你父亲都被她蒙蔽了这么久,何况你们呢,快起来,来,坐下说话。”
一家人重新落了座,彼此的心结解开了,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愉悦了起来。萧亦珩已经入了翰林院,行事日渐沉稳,领的两件差事都办得妥妥当当,平常还时常奉启元帝之命到南书房商讨政事,深得启元帝器重。他把自己在朝中的趣事一一讲来,周荇宜听得连连点头。
没一会儿,萧亦鸣他们也回来了,一声一声脆生生的“祖母”让房间里越发热闹了起来。
一家人在公主府里用了午膳,这才告辞,临走前,萧翊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母亲,我知道父亲负你良多,你的决定,我本不该多嘴,但他这次病情来势汹汹,心病更是郁结难消,还请母亲见他一面,就算是全了最后一点夫妻的情分,你看如何”
周荇宜不置可否,半晌才道“再说吧。”
这边萧陈氏也把萧阮拉到了一旁,再三叮嘱她替祖父、祖母说合,萧阮只好应了两声,心里暗暗叫苦。
等送了一家人出了门,萧阮总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琢磨了一路,猛然想了起来,今天萧珏的神态举止分外反常。萧珏平常最能见风使舵钻空子,今天这么好一个讨祖母欢心的机会,她怎么就没有好好把握,反倒一直白着脸神思恍惚
难道是那次关祠堂终于让她得了教训,不敢再在祖母面前造次了
萧阮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转头也就忘了。
最终,周荇宜并没有去萧府探病,也并没有松口要见萧钊。萧阮往来于公主府和萧府之间,又央求了段琪安去替萧钊看了病,在段琪安的妙手下,萧钊烧了两天的高热终于退了下来,只是各种小病小痛时不时地冒了出来,一直缠绵病榻,神色萧索。
他没有再去公主府,不过,但凡萧阮回到家里,他必定要细细问上几遍周荇宜的衣食住行,百听不厌。
萧阮对此也爱莫能助,她试探过几次口风,但周荇宜看起来已经云淡风轻,她也不忍心再重新扒开祖母的伤口了。
一连几天的闷热和暴雨之后,酷暑终于稍稍好转,早晚的天气变得凉爽了起来;公主府门前也随之车马盈门。
这一阵子公主府一直闭门谢客,访客的拜帖都堆成了山,等周荇宜的病有了起色,一波又一波的人探病、拜访,公主府顿时热闹了起来。
明乐县主、德宁候世子等老朋友都过来了,一见面就骂萧钊这个瞎了眼的,把从前的老账也一一都翻了出来,把萧钊骂得体无完肤。萧阮听得心酸,只好找借口避开了。
这一日,外面又是热热闹闹的,萧阮也懒得出去了,索性在自己的书房里研磨习字。
写着写着,她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似的,猛地抬头一看,只见门口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一身象牙白金丝线蟒袍,五官昳丽,正是四皇子周卫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