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到处跑,简直没个安生时候,道琴总觉得胤禔年纪轻轻的,脸上已经有了风霜之色。
胤禔靠在她腿上,却笑道“吾妻爱我,是以偏袒小生。放心罢,你大哥不还在盛京么,若是有好机会,正好让他有个露脸的机会。”
道琴拍了他一下“也别太勉强,我阿玛都说,他安生做官就得。有时候我也想,若是本事没那么大,硬是被拉拔到高位上,恐怕也不是好事。”
“别想那么多。”他拉着道琴的手“还有索伦图和牧克,一茬一茬都接上来了,你家中还会再次起来的。”
索伦图前两年也结了婚,女方是正白旗他塔拉氏,家中世袭佐领,不过没有显爵高官。
胤禔那会和道琴还在宫中,只是命人送了贺礼。后来搬出宫,道琴倒也见过这个二嫂子,不过只是寥寥几次面,姑嫂之间并不熟悉。
“有空不妨叫你喜欢的人来府里坐坐,省着白日无聊。”胤禔叹口气,“还有苏日格,平郡王还说幼儿秋季容易咳嗦,我记得你喜欢喝梨汤,给她喝些也无妨。”
“你喜欢读书、画画,捡起那样都成。我就怕你在家憋出病来,等我走了,前后院你愿意骑马散心也都成。我把秦吉了给你留下,还有苏鲁和奇里,也给你留下。”
道琴明白他,留下的人都是宫中脸熟,甚至在康熙面前挂号的人物。万一有什么事情,让这些人出面办事更方便。胤禔为了她和苏日格,真是操碎了心,唯恐哪里不周到。
二人相拥而眠,等到九九重阳之前,胤禔就和巴尔图,长泰启程前往盛京,这一去就是几个月,过年都没能在京中过。
康熙三十一年的腊月,惠妃就在延禧宫对道琴念叨“也不知道胤禔怎么样了,唉,天寒地冻的,这种苦差事就让他去办。安安生生坐在屋里的好差事从来轮不上他,好孩子,你听额娘跟你说。”
苏日格已经被抱到暖阁睡觉去了,道琴就充当了一个合格的听众,听惠妃抱怨胤禔稍微长大点就不着家。随便再次夸了儿媳妇,真是多亏孩子你靠谱,要不然他可怎么办
远在盛京的胤禔在看到道琴在信中说惠妃说了什么,胤禔哈哈大笑,他额娘多少年都不带变的,就觉得儿子受了委屈。
信中还说苏日格长大了不少,已经会慢慢往外蹦字说话了,她在教她叫阿玛。信中还写了京中一些情况,比如季兰怀孕了,比如太子那边的一个格格也怀上了,毓庆宫大阿哥平安过了周岁。
胤禔写好了回信,将家信好好放在匣子里锁好,就让全都带人给自己找衣服,他今儿约好了巴尔图出门逛逛。
盛京过年的时候也挺热闹,但是和京中没法比,首先就是人少,二来没有京中逐渐开始的那种奢侈。还挺本真的如今,胤禔拉着巴尔图在盛京街头溜达,空气中的年味还没散,不过路上也没啥人。
他们这几个月一直在监察八旗兵员,观看训练效果,尤其是火器营。还带兵在盛京、科尔沁之间拉练过一次,长泰特别训练了一下骑兵带着火枪冲锋。
但效果不是很好,在马上装火枪实在是太麻烦了,长泰都忍不住感慨“若是能直接往里装子弹就好了。”
“”看来稍有经验的将领都能看出这种缺陷,不过看出来缺陷,距离改造还有十万八千里。胤禔当时还对长泰说“一等公可以写奏折给汗阿玛,万一工部有什么好想法,也是你立大功了。”
康王府家学渊源,巴尔图读书一般,但一手好箭术与胤禔不分上下。这段时间俩人重叙旧日友谊,巴尔图离京的时候,康亲王杰书对他的叮嘱就是“听直郡王的。”
而长泰也无意与胤禔争锋,直郡王领头办差,倒是办的非常顺手。
“这回出来走走,也散散心,郡王爷轻松轻松。”巴尔图脸上带着憨厚的笑“盛京还有不少掌故,不知您听说过没有”
“我倒也来过这里,不过是很久之前了。”胤禔看着街道两边的房屋“跟着皇上,哪有机会听人说掌故呢。有什么好玩的,说来听听。”
巴尔图张嘴,还没说话就先笑了,这可真的勾起了胤禔的好奇心。等巴尔图勉强将笑压下去,他才说道“就现在咱们站着的这条街,太宗皇帝也来过。”
话说,当年太宗皇太极某天出来溜达,那会盛京皇宫也就是个草台班子,汗王换身衣服就出门了,这也不稀奇。站在盛京的“前门大街”上,皇太极还没来得及感慨“这安生日子不易”,就听见二个人争吵起来。
两个人一个红带子,一个黄带子,太宗皇帝就听两个人互相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天昏地暗。皇太极在旁边听的这个闹心,这俩小畜生,你们的祖宗十八代,不也是我的祖宗十八代吗
胤禔听到这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他一边笑一边磕巴着问道“那后来呢”
“听我阿玛说,”巴尔图也笑起来“说太宗皇帝当天回宫,马上就下旨,说以后以后就算吵架也不能辱及祖宗先人,否则算大不敬。”
两个年轻人在大街上狂笑,来往的官民看着他们莫名其妙,胤禔摸摸眼睛“这可真是,唉,那会盛京城里,一定比现在人多。”
“是啊。”说起这个,巴尔图也严肃起来“入关之后,京旗的日子好过,人人都喜欢在京旗待着。先帝那会叫他们换防,关外的乐意,关内不愿意,两边闹的好大意见。”
京旗和关外八旗的矛盾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深,胤禔回忆一下,他记得等到晚清那会,日俄战争之后,关外旗人干脆投奔了同盟会,当了革命党。
同盟会为此欣喜的表示“咱们一起反对的是鞑子贵族,并非平民”,就此修改了口号,提出了原始版的五族共和,所有受到压迫的老百姓都该联合起来。
等到大家对现状失去耐心,对这个朝廷不耐烦透顶,那么这个朝廷就是纸糊的,时机一到,一推就倒。胤禔问巴尔图“之前我听说过萨布素和佟国纲吵过一架,很多年了,就为了这个。”
“等到将来国家承平,战事越来越少,旗丁也补不上缺额的时候,会怎么样呢”
巴尔图也沉默下来,关外太大了,如果不采取措施,人只会越来越少。反而起不到保护龙兴之地的作用但如果要改,巴尔图阿哥闭着嘴,他还没资格讨论这些事呢。
来年二月末,京中突然来了快马信使,传信的人是个熟人,胤禔的二表哥揆叙。队伍里还跟着张纯修和奇里。
“奉旨,命直郡王即刻回京”揆叙宣了旨意,低声告诉胤禔“皇上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