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学陷入虚无、空想,讲到了本朝开始顺治皇帝推崇理学,核心就是说,保守主义有利于战乱之后世道人心的重建。
“竹垞先生的想法,就是让江南子弟不断入朝,最好能左右朝廷的一些想法。”吴兆骞当年就是因为同乡诬告而家破人亡,他对所谓大家族没什么执念,他继续道“就像,”
“就像佛伦在山东搞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皇上允许他试验。”顾贞观打断了吴兆骞的话,破罐子破摔一样说道“江南人很怕在他们那里也这样搞本朝因为并非汉人皇帝当国,又因为想要打击旗权,一直致力于打击旗民两边的奴仆关系,再想搞大庄园就很难了。”
有大庄园,意味着家中有大量奴仆,自由民不断的卖身。这种情况已经接近魏晋门阀了。而一旦朝廷大规模打击士绅,严格约束主人对奴婢的处置权,到时候影响的就是江南大户人家的财力,乃至于政治势力。
有权则有钱,无权者,钱是保不住的。
如明朝盐商子弟入朝做官弘治年间的户部尚书叶琪是个典型,而如明末的冒辟疆等人,生活奢靡,吃羊只吃羊唇。京城沦陷还要忙着去秦淮河度假,这也是有盐商背景。
这么想,心存担忧也是可以理解,但朱彝尊会为了这些人担忧这些事吗
胤禔觉得不太对,那位老先生在京也没有敛财弄权,他突然担心这玩意,不合情理啊。
“孩子都在外头,”容若突然开口了“既然今天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不妨直接说开了。子清这两年不停的进京面见皇上,二位先生不会觉得,他是和皇上君臣情深,不忍远离罢”
胤禔觉得,事情有些脱离控制,他看向顾贞观,这位顾先生脸色苍白,就听他道“是曹子清在江南,查的就是士人,尤其是我们这些人。”
顾贞观对胤禔惨笑道“直郡王不知道为什么罢,因为江南也好,京中也好,怀念故国的人越来越少,多数人只是关注自家的利益。而竹垞发现皇上试图让本朝变得像前朝一般,于是他才动了心思。”
“徐乾学那些人一力提拔江南子弟,帮他们中举、帮他们考中进士,都是殊途同归。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一代一代,就是如此。”
“而曹子清做的就是代表皇上不停的笼络、观察,让江南士人对朝廷没那么大的敌意,让那些芥蒂很深的人在他的名单当中。不止皇上在查江南。”
顾贞观最后总结道“其实,江南士人也在观察那个地方。”他指着紫禁城的方向。
容若和吴兆骞都在看胤禔的脸色,而胤禔笑问容若“富尔敦的婚事有着落了吗若是有了着落,我倒是愿意做个大媒。”
室内空气随之一松,容若笑道“我们口头定下了,只是还没交换信物,若是有直郡王乐意做大媒,自然是好事。”
“至于顾先生”胤禔看向了顾贞观“他日苏日格长大了,希望先生不要嫌弃,为小女启蒙。您看如何”
“郡王若觉得合适,那我也无有不从。”
这天发生在书房的事情,仿佛蜻蜓点水,只在四个人心中留下了痕迹。旁人一无所知,胤禔只是很关心沈瞭打算什么时候考进士,然而沈瞭却表示打算出去游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外头究竟什么样,我希望出去看一看。”也已经进入青年阶段的美男沈瞭笑道“有道是宰相必起于州部,虽然如今不太在乎这些,不过我还是想出去看看。”
这是好事,胤禔举双手赞同,要不是他刚开府,手里都是内务府的人,不好派出去,胤禔都要赞助他几个下人了。
“你打算等到富尔敦订婚之后再走,那你的婚事呢”胤禔好奇“你也不小了罢。难道要和揆叙一样,拖到大龄青年的时候再成婚”
“我急什么。”沈瞭满不在乎“成婚这种事,急不得。对了,我最近出去和人会文,遇上了两个有意思的人。都是官宦子弟,一个叫年希尧,一个是张廷玉,后面这个,可是张英的儿子。”
“还真挺巧的。”胤禔喃喃道“的确很巧。”
三十一年的中秋节之后,胤禔在泗水亭为阿拉木和容若为子女定下婚约而做了见证,纳兰氏与佟佳氏联姻,这个消息也成为了京城的一大八卦。
与此同时,康熙也正式下诏,明年他要再次征讨噶尔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