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一无奈道:“我试过的。”
他曾经努力过,想要试着给杭香一个“梦”。
失去爱人的他明白那种痛苦, 更何况, 他那时本来就要假扮“燕和”, 没有任何理由,要对杭香漠然以待。
但让忘一十分头疼的是,他们的感情并不对等。
杭香在燕和的幻境之中, 对他一往情深,可忘一却只能给她最起码的礼貌。
这样的失衡, 总会导致其中一方强烈的不安,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想要引起注意的手段。
对忘一来说, 杭香的各种小心机就像是提示他做的还不够的信号, 他能够理解, 但他已经给予了他所能给予的一切。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燕和——更何况,就算是真正的燕和在这里,他恐怕也无法重现当初的温柔。
感情这种东西, 很不讲道理,不管当初有过多少纠葛,放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半点波动了。
燕和已经放下了, 杭香却因此而疯狂。
她变本加厉的摇动燕和给她的那个铃铛,不管有事没事——那似乎是他们独有的联系方式——燕和真人甚至可能只给了她一个人这样的“特权”。
而当初的燕和真人,一定曾以无比的温柔和宠爱, 将其视为情侣间的小情趣, 有求必应。忘一每天却要被这样的夺命连环响烦的快要神魂爆炸。
但他只要一跟杭香强调这件事情, 只要他的神色认真严肃一点点,她便会露出受伤的模样,泫然欲泣。无法沟通。
而无法沟通,永远是最要命的。
若是恋爱中的人只想着自己,不去体谅对方,也无法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最终得到的只能是双倍的痛苦。
忘一摇头道:“我给不了她一个梦。”
他说完这话,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为何,也许是觉得现在这样,仿佛陷入沼泽,做什么好像都不对,也完全找不到方向的情形本该令人绝望,却又发现有人跟自己一样倒霉的陪着自己,实在太过滑稽和荒诞,两人原本都是愁眉苦脸的,却慢慢的都弯起了眉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忘一捂着脸笑着叹息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算了,算了,”玉襄也无奈的笑着道:“不要勉强自己,及时行乐,及时行乐才最重要!若是下一秒我们就死了,那可不能做委屈自己的事情!”
……
万仙聚会一共持续了七天,这七天,玉襄与燕和几乎形影不离。无数的目击证人,瞧见了这七天他们在霞蔚宫的无数地方,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有时他们一起站在回廊外,看着荒野之中的鸟群轰然而起,直上青云,在空中引颈高鸣,盘旋不去;
有时她坐在亭台中,捧着脸笑着瞧他低眉弹琴,偶尔抬眼与她对视,相对而笑;
有时他们相对而坐,一人执白,一人执黑,专心致志的看谁能先将同色的五子相连;
有时他们一人背手而立,一人持剑而刺,相互对招比划。燕和真人乃当世修真界的第一人,却会细心地指点她所有的问题和不足之处;
有时他们会站在霞蔚宫中心的霞蔚树下——这种树以花开时如漫天霞蔚绚烂华丽而得名——她伸手一指,他便飞身而上,为她折下花枝,见她喜笑颜开,自己便也露出微笑……
在此期间,亦有女修鼓起勇气,自荐枕席,却都被燕和温柔而委婉的拒绝了。
玉襄有时候听着当年冷面小酷哥人设的四师兄,说出这样完全不符合他个人风格的话语,就忍不住感叹:“生活不易啊……”
忘一也跟着惆怅的眺望远方:“都是为了活着……”
“是啊,今天也是师兄被迫营业的一天。”
他听不懂什么叫“被迫营业”,只知道:“今天是万仙聚会的最后一天了。”
听见这话,玉襄脸上的笑容一顿,随即渐渐散去,惆怅道:“嗯……”
忘一犹豫道:“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广寒峰看你。”
“没关系,”玉襄顿时期待的坐直了身子,眼睛亮亮的写着“可以试试!”,嘴上却很懂事的说:“反正我可以去千星宗的嘛!”
忘一笑了。他伸手又摸了摸玉襄的头发,神色忽然变得严肃道:“临走之前,有件事,我一定要说。”
见他神色如此端穆,玉襄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情报,顿时不自觉的也认真道:“嗯?”
“上阳门都在传,你和伏凌是一对。”他神色一敛温柔,便隐隐约约的露出了当年依然冷漠少言时的影子。这几日他多方打探,终于清楚了玉襄与伏凌的关系,这才决定与师妹说清楚:“你跟我说过,伏凌,是少年时的师尊。”
“……是。”
忘一顿时神色变幻莫测,而玉襄已经能够非常熟练的猜出他的神态都是些什么含义了——
怜爱她的痴情不悔,情深不渝;痛心疾首她的不知悔改,不懂放下;担忧她最后爱慕成痴,执迷不悟;犹豫头疼于该如何劝说她放弃;担忧关切她一往情深,却不得回应,该是如何痛苦……
“但是事情不是那样的!”玉襄头疼的喊道:“你看我们两个,现在不也很多人在传你梅开二度,我们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已经情定三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