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冻》这部电影不可能扑街,到时候他们崽崽就是跟着一飞冲天。而且,即使扑街了,履历上有给电影单独写过主题曲,那分量也是不一样的。
然后他们等啊等,还没等到《霜冻》官方发声,反而先听到了小道消息。
——方怀唱不了歌,也写不了了。
消息还没有传开,被粉丝捂得死死的,但也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恐慌。大部分人都觉得不可能,但……
万一是真的呢?
而有好几个经纪人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这事,已经坐不住了,一心期盼着方怀快滚蛋——方怀一滚,这个名额说不定会落到自家艺人头上,他们就是既得利益者了.
“咱不写了,”石斐然在电话里说,“去他的什么《霜冻》,不缺钱。”
石斐然忍了又忍,才没直接在电话里骂人。
这不是林升云的意思,也许王安预料到林升云不会同意,是让助理私下找石斐然说的——问方怀能不能给他们写主调,多少钱他们都可以开。
多少钱都可以开,潜台词当然是,方怀只能在《霜冻》主题曲的边边角角挂个名字,主cast名单里也不会有他。当时石斐然就回了对方三个字,‘犯不着’。
接广告、代言,上综艺,以他现在的热度,方怀即使不用唱歌也可以过的很好。
但……石斐然有时候也想,真的不再唱歌,只每天广告综艺当花瓶,那样似乎与方怀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我觉得没什么。”
方怀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对着电话认真地说:“《霜冻》的故事我很喜欢,帮他们写曲子并不麻烦。”
很多事情石斐然和别人没有跟他讲的太清楚,但方怀自己能猜到。
方怀的想法很简单。
虽然他现在没有灵感,硬写出来的东西自己也不满意,但如果可以帮到别人,也没什么不行。他写歌唱歌也不是为了什么,而且,他觉得《霜冻》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仅此而已。
灵感的缺失带来了程度不轻的苦闷,但方怀依然保持了很好的风度与品格。石斐然有时候觉得他不像个山里来的孩子,他很多事情不懂,但眼界和胸襟却又比许多见过世面的成人还要开阔。
他的心思很简单,又很透彻。
方怀挂了电话,就开一盏小夜灯,认真地吃完一整碗面。
吃完就洗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老式电视机还有点雪花屏,放着一部情景喜剧,画面一帧帧闪过,小夜灯昏黄的光停在少年眼睫上,像是细碎的星光,他看得很认真。
晚上九点,情景喜剧结束,切入广告,方怀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他坐在窗台边上,随手拿了一片落在窗外的叶子折起来,放在唇边。
是一段旋律很简单的童谣。
晚风撩起少年的额发,一只小鸟停在方怀肩上,偏头蹭了蹭他。
他住的楼层不高,但能看到楼下川流的人群与灯火,卖红薯的老人抱着孙女、点着灯,收摊了,慢悠悠地朝家的方向走。
他从那些烟火气中尝到了一点点寥落。
方建国说人生而孤独,他从前不信。
现在想想,很多事情反而都被他说中了。
清醒的时候,方怀很少让自己想起方建国,这样会好过一些。他不喜欢分别,更加不喜欢长时间的离散,但从小到大又一直在经历这些。
方怀睡觉去了。
他睡的很沉,并没有听见一直在响的手机铃声.
翌日,星光娱乐一层。
“方怀?他江郎才尽了,写不出歌儿了。”
“唱也唱不了,太惨了。”
“还是可以接代言上综艺的,就是别再想搞什么艺术家人设了,怪可笑的。”
“听说还是能写的,王安想请他去写个主调——不挂名的那种,估计要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啧啧啧。”
石斐然刚走进玻璃门,一切议论声全都收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圈里人见风使舵,但方怀也还没倒,他们背后说说也就算了,肯定没那个胆子当面嘲讽。
石斐然面上挂着微笑,心想,一群扑街凭什么操心别人的生活?方怀就算永远不唱歌,照样过的比这群人好。石斐然这次来,就是谈代言的事情,某轻奢品牌属意方怀。
但他不能说,只能憋在心里。
还是有点气愤的,关于《霜冻》的事情。
由于那些关于方怀江郎才尽的谣言,石斐然一路都是被人注视着的,但当他走进电梯又走出来,忽然没人看他了。
所有人都盯着手机。
石斐然:“?”
他也不明所以地拿出手机,打开微博,进热搜。
然后就看见——
“《霜冻》主题曲作曲公布”
石斐然点进去,懵了。
他看见上面大大的几个字:
“作曲:方怀。”
写在最醒目的、主要作曲人的位置,不是挂名,不是炮灰,会上主cast表。
《霜冻》官方和林升云同时发布认证。
……是真的!.
方怀一觉睡到早上八点。
石斐然没有找他,他没有事情干,自己尝试着写歌,写不出来,然后又做家务。
没有事情做的时候,方怀依然很自律。
先是练习,闲下来时看一看报纸,到下午两点睡一觉,醒来时又是傍晚了。
他的智能机一直在震动。方怀谨慎地看了它两眼,先拿起了另一边响铃的老人机。
大脑里那扇门依然是被挡住的,声光色泽被隔绝在背后,他的耳边空旷,听不见任何旋律。
他几乎要适应这种感觉了。
今天的夕阳很漂亮,赤色的边缘镀着一层金,很浪漫的颜色在地上铺开。
电话那边,传来些微的电流声与浅浅的呼吸。
“嗯?”
那人沉默良久,低低地问:
“想去看星星吗?”
冷淡却很温柔的声线,忽然和许多年前的画面与声音重合。方怀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竟然有轻微的晕眩感。
——想去看星星吗?
——你想去,我们现在就走。
“你想去,我们现在就走。”
晚风骤然变得急促。
在那一阵带着烟火味的分钟,方怀的脑海里,忽然有许多音符与乐章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