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由于震级高,强度大,附近的州县无一幸免,甚至连邻省也有明显震感。
林现“不过这两者之间……有关吗?”
她吸了口烟,“林警官估计不怎么上网,那会儿有件事闹得挺火——
“说是在同省的汉县,一位武警部队的战士为了救某个添乱的志愿者,被余震给埋了。年纪轻轻,还没结婚就死在了外地他乡。”
女士香烟清单的味道在空气中渐渐扩散,她说“前线的记者正好拍下照片,写了一篇很有噱头的文章发在网上,曝光了整个过程。”
在当年全国哀悼点蜡烛的时刻,这件事情如同吃人血馒头骗捐款的社会渣滓一样,引发了一场热议。
网友们群情激奋,大v们不停转发,官方一个接一个拿来当做反面教材举例,骂声铺天盖地。
白琰在林现微怔的神情里抬起眼皮,“艾笑就是那个志愿者。”
午后的流云飘到了花园区的上空,把稀薄的几片阳光全数遮盖住,地面没有了影子,突然变得沉默而冷硬起来。
他静了好一阵之后开口“你跟她一起去的?”
“我没去,我没她有爱心,也不好学,觉得为几条新闻素材累死累活的不值得。”白琰十分缺少功德地把烟灰弹进旁边的花盆里。
“果然事实证明,没事找事,一门心思乐于助人是不会好下场的。”
林现无视掉她的反社会言论“那之后呢?”
“之后啊……上网冲浪嘛,多数都是闲得无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后来就有知情者往下深挖——也有可能是谁去查的,把她的个人信息曝了出来。家庭、住址、学校……扒得连条裤衩都不剩。”
俗称“人肉”。
有人曾说现代人就是活在一片赤裸裸的天空下,一边追求着自由和隐私,一边又走在无孔不入的监控探头中。
随随便便一句“人肉”,似乎都是非常轻描淡写的事情。
“艾笑的手机连着一个月被人打爆了,教室不敢去,电脑不敢联网,宿舍门口还有人放花圈。
“听说她爹妈那边情况也不太好……她妈妈还是大学老师来着。”
艾笑的母亲是个性格温良的文学讲师,夫妻俩老来得子,年纪已经不小了。
林现唇角不自觉的轻轻抿了抿“所以你才把自己的手机卡给了她?”
“这都是几年后的事了。”白琰一根烟抽完,紧接着又点了一根,她像个人工喷雾器,机械地往外吞云吐雾。
“主要那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意外……你应该认识何子谦这个人吧?”
她话题冷不防转弯,提到了一个让林现万分熟悉又万分疏远的名字。
“我记得你跟艾笑是高中同学,那你也该知道他,就是号称‘微博热搜霸屏帝’,娱乐圈唱摇滚的那个。”
他垂眸沉默了片刻,点头承认“我认识。”
白琰嗯了一声,风轻云淡地说“艾笑当年和他正在交往……”
林现放在兜里的手忽然一用力,他不晓得捏坏了什么东西,回神后的目光显得有些尴尬,好在白琰并没留意到这边。
“……好像刚在一起一年多吧,据说艾笑追了他四年,高中开始就跟着他跑,连大学也是费尽心思和他考了同一所。”白琰提起这个人便带了点鄙夷的口气,含住烟嘴,“何子谦在学校里也是个风云人物,长得像个祸世妖孽似的,把一群小姑娘勾得五迷三道。
“大二那年就签了经纪公司出唱片,一路刷流量,力图把前辈拍死在沙塘上。”
“地震这事儿发生时他事业正在上升期。”
网友们像不世出的福尔摩斯,对于细小的枝节普遍格外敏锐,艾笑流传在网上的信息虽然删得很快,但还是有人扒出了她的身份,一个非常值得大做文章的八卦——知名艺人何子谦的女友。
这个爆料像颗重磅炸弹,炸得所有新闻媒体都沸腾起来。
“作为女朋友,她其实一直挺低调,会暴露多半也有熟人背后捅刀吧。反正落井下石,墙倒人推嘛,大家喜闻乐见。”白琰把烟摁在绿萝的土里,慢慢道,“再后来,事情就越闹越大了。”
她们赶上了网络戾气最重的时候。
万事都能够被放大到十恶不赦,罪无可恕。
一时间,为人民解放军伸冤的,为爱豆不值得的,还有对家买水军趁机炒作的,地域黑、学校黑、性别黑……
微博好似要炸了,乌烟瘴气与各路人马每日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白琰总算站直了身体,她抱起双臂,漫长的吐出肺腑的气,把剩下的讲完“她觉得对不起何子谦,自作主张提出分手……那个渣大概就等着这句话,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当天晚上便出公告澄清关系,合情合理地把舆论压了下去。
“反正这事儿吧,何子谦不提分手,也可以炒一个‘真爱不离不弃’的人设,怎么他都不吃亏。”
她莫名顿了很久,大约是又想抽烟了,可手伸进包里,最后还是作罢。
“从那之后……”白琰回忆似的开口,“艾笑就休学了。”
尽管她总是在用一种“我很无所谓”的语气讲述这段故事,然而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感到遗憾。
“她心理上出了点问题,回家休养了两年……”
林现蓦地说不出话来。
但他其实潜意识里还想再问一些什么,可“两年”这几个字过于沉重了,像巨石一样,压在他胸口。
总觉得这里面承载了太多东西,太多他无法去理解,去感同身受的情绪。
“艾笑她……当初在灾区,是由于什么原因遇险的?”
白琰这次却没回答,扬了个漫不经心的笑“林警官,洗水果的时间有限啊,再不回去可不太好圆谎了。
“你要是这么想了解事件的原委,我介意你不如去搜一搜那篇文章。”
——《她跪在他面前的样子,可恨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