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离鼻子一酸,冰冷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的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心里纠疼纠疼的,恍如被一只力大无穷的铁爪攥住,又像被挖走了一块,他抬手紧紧的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嘴里却发不出半点的声音,唯有泪如雨下。
似乎已经忘记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他整颗心被一种更为浓烈的思念和悲伤掩埋。
步离呆站在那里许久,然后缓缓蹲了下来,将脑袋埋在膝盖间,单薄的双肩剧烈的抖动着。
周围往来行人都朝着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人上来询问些许。
步离崩溃的情绪稍微平静的时候,他沿着长街走到了通往乡下老家的路口,然后顺着那路口走了下去。
饶是社会再怎样发展,也总有落后的地方。
步离的老家便是这样,因为那里乡民不多,又实在偏远难行,甚至连公路都没有修。
步离顺着蜿蜒的小道翻过了三座山,期间摔了好几次,到村口的时候,已是天近黄昏。
眼前的村庄竟然还是几年前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似乎比记忆中清冷了很多。
村子西头一栋面积不大的竹楼面前,孤零零的坐了个老妇人,她面上皱纹很深,一头白的彻底的长发、整齐的盘在脑后,穿着一身藏色的布衣,少数民族的样式,那上面绣花的彩线已经褪了色,甚至很多地方都断了,胸前手肘打了大大小小的补丁,老人细瘦的手腕上戴了个镀银的镯子,一双手皮肤很白,只是布满了的硬茧,还有许多斑驳的裂口。
她膝盖上放了一个有些破的簸箕,里面盛了晒干的花生,颤抖的双手缓慢的一颗颗剥着,双眼却是直直的看着远处蜿蜒的小路。
“大娘,您又在等阿茳呢”有个挑着柴的中年男人路过,问老人道。
“是小石头啊”老人听见那声音,面上露了个慈和的浅笑。
她寻着声音看过去,只是那双浑浊的眼里,瞳孔却有些涣散。
“我都多大了,还叫我小名呢”中年男人笑了笑,将肩上的柴火换了一边肩膀。
“起风了,您快进屋去吧。”一阵冷风吹过,中年男人自己都打了个寒噤,不由出声提醒道。
老人摇了摇头“我在外面坐一会儿,小石头你快回家吧,媳妇孩子该等急了。”
中年男人看着老妇人被风吹乱了的白发,心中泛起一阵同情,虽然不忍,却还是说道“别等了,阿茳他今天不会回来了,快进屋去吧,您这一人在家里,仔细受了寒要没人照顾的。”
男人说着话,抬头看了眼愈发沉重的天色,心里顿时有些感慨。
想当年他和小茳是一块长大的,那时候小茳的母亲还很年轻,是村子里最漂亮女人,这一转眼,竟然已经这样老了,而她那个在所有村民们眼中最是聪明懂事的儿子,已经整整六年没有回来过了
那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整整六年不曾回家来看过自己的母亲一眼,甚至连一封信、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回来过。
步离快到家门口时,远远看见的便是中年男人站在路边和坐在门口的老人说话的场景。
那清瘦的老妇人原本笔直的脊背在听到男人那句话后,渐渐的佝偻了下去。
夕阳洒落在老人单薄的身子上,显出几分让人心疼的孤凄。
步离脚下一顿,张了张口,想要唤她一声,然而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叫不出来,就像是有一只手扼住了喉咙般。
倒是中年男人先发现了呆站在那里的步离。
少年身上穿着一套样式简单、料子却很好的衣服,模样生的眉清目秀,皮肤是不同于乡下孩子那种黝黑的白皙干净
男人一看过去,隐约觉得那眉眼有几分熟悉,但是却怎么都没想起来。
他见步离一直盯着坐在门口的大娘看,就问道“孩子,你找谁啊”
步离听见他的问话偏过头来,打量了中年男人一眼,那张脸渐渐和记忆中一张年轻的脸重叠起来,他顿了顿,叫道“青山伯伯”
“你是”男人显然是没认出他,顿了好半晌,才犹豫道,“你是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