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令她失望,答应了帮她,就不惜一切,努力到底。
这样的作为,正是他啊。
展见星自己的感觉还好。
触怒皇帝,她不是头一回了,本身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不过她与朱英榕的感情要比与先帝的深厚不少,所以遭到冷落之后,多少有些发闷。
方学士倒是特地来勉励了她,告诉她不要将一时得失放在心上,等朱英榕回过味来,自会明辨忠奸。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内阁采用了钱太后的说法,前朝后宫加在一起,竟都没把一个木诚收拾下来。
钱太后心有束缚自不必说,内阁则其实是有轻视的缘故,木诚那些事,毕竟已是过往了,自进宫以后并未显劣迹,朱英榕一口咬定他已经改过,内阁也不好一点不给小天子面子,偏要跟他作对到底。
而方学士为时气所侵,随后还小病了一场,瓦剌的使臣队伍偏又于此时抵达了京城,方学士带病操持国事,一时更将区区内侍放去了一边。
这支队伍带来的马匹皮毛等物着实不少,一部分是进贡给朝廷的,余下的则想在京城发卖,因大部分人叫朱成钧在大同扣了去,朝廷看看来的这五百人应该闹不出什么乱子,便大方地允了。
京城何等繁华,瓦剌的人连做买卖带逛游,直逗留到了开春才走。
这段时日于宫中的变化是,木诚已经开始出现在人前了。
他会随侍到文华殿中,不过从不轻发一语,只像个影子一般,随朱英榕来去,若偶然独自遇见属官们,必然都十分恭谨有礼,比别的内侍更赔了两分小心。
如此一两个月下来,属官们对他的印象居然都不错。
还有人来劝展见星:“皇上惯了由他服侍,就由他去罢。一个阉人,还能闹出多大动静不成。你跟他较这个真,不值当的,不如去跟皇上认个错,总这么冷着,可是自误了。”
劝的人原是好意,但展见星不能领受,她性情如此,没做错而为搏圣宠去曲意和之,那与奸佞之流有什么区别?
她想在面见钱太后时再商量一下,因为实质上对木诚最有控制力的人就是钱太后,臣子们毕竟是臣,君臣之间,存在着一条不能逾越的线。但一直没有这个机会,因为自那以后,钱太后虽仍不时召见讲官,却不知有意无意,总是跳过了她。
展见星心里觉得这不合常理,事未办成,无论是她,还是钱太后,应该都想再碰个面才是。
她私下向另外一个被召的讲官打听,那讲官闲聊着将面见时的情形告诉了她,究竟也没什么异常。
她纳闷了两日,朱英榕却非常久违地,在这日属官们都走尽之后留下了她。
展见星心内有点激动,她不肯违心向朱英榕认什么错,但于情分上,毕竟还是惦念着,那么一点一滴累积出来的,说没就没了,她不是不可惜。
便不觉带笑向朱英榕看去,朱英榕在上首看她极为清楚,怔了一下,脱口道:“先生。”
喊完又是一怔,因为这一声语调欣然,俨然是从前口气。
“皇上,天色晚了。”木诚在侧,低低提醒了一句。
朱英榕冷静了下来。
“先生,”他仍旧这么叫,但声调已大为不同,透着十分冷漠,“你为何向别人打听咸熙宫之事?”
展见星微愣,属官们私下的言谈,如何会传到朱英榕耳中?
她心生谨慎,但也未如何紧张,因为她打听的不是咸熙宫的私事,钱太后召见讲官是十分光明正大的事,她同为讲官,顺嘴问两句从哪条论起也不犯禁。
“臣没有刻意打听,只是问了两句太后娘娘贵体安康。”
她这解释已算婉转且避忌,朱英榕的脸色却无丝毫回转,声音且更冷:“太后贵体如何,与先生没有丝毫干系,不劳先生操心。”
一侧的木诚将头往下低了低。
展见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那一瞬间,她在木诚嘴角看见了一闪而逝的笑意——
木诚到底笑没笑她不知道,但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失宠”的表相之下,那个真正的原因。
荒诞到她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 莫急莫急,这里的铺开必不可少,反正横竖就是一两周的事啦,挨不住的小天使养一养也好。
然后对,到第五本了,我终于有了想写系列的感觉,我给了小天子这么完整的童年和少年设定,好像水到渠成地就想拿去用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