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伴读证明了自己良心未泯, 但该算的账还是得算。
朱成钧先道:“既然你跟临川郡王也那么说,那我们就继续不合也可以——”
展见星奇道:“等等, 什么叫‘也’, 还有别人也跟他这样说了?”
朱成钧点头:“我猜想是, 你没和他说过你是我的伴读,但他仍然知道, 可见必然从另外的渠道打听过。”
展见星听着思索起来:“但他不曾因此对你我不合的消息起疑, 还把这当真相挑唆到了你面前,也就是说, 他另外那个渠道给他的消息也是错的——或者至少是半真半假。”
“这个渠道应当不是来自代王府。”朱成钧接话, “否则随便一个看门的小子都可以告诉他,我们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
“……”展见星道,“就是正常的王孙与伴读的关系。”
“我又没说什么,你撇清什么。”
展见星干咳一声, 她也闹不清是自己草木皆兵,还是他的语意真的不单纯, 忽视过去继续道:“但这就奇怪了,他要打听你, 不去代王府打听,还能从哪里打听?我一上任,他就遣了人来, 可见对此事很关切,这么放在心上的事,偏偏能弄出这么大的岔子。从他派来的那个王幕僚看, 口才很好,办事不算不得力,手底下能使出这样的人,临川郡王本人似乎不应当如此糊涂。”
“也有你的功劳。”朱成钧道,“你无意中配合他那个渠道圆了谎,才把他死死蒙在了鼓里。”
展见星一想果然,不由失笑:“这真是无心插柳了。”
“不管他想干什么,从根子上就错了,这对我们是件好事。”
展见星点头赞同:“对。”
朱成钧继续道:“所以,我和他说了,你不给我建王府,为了跟你对着干,我会赖到县衙里跟你一起住,你什么时候把王府建起来,我什么时候走。”
展见星:“……”她忽然醒觉,“九爷,所以你翻墙也要进来?”
朱成钧点点头,表情十分正经,道:“这也是你欠我的,你用了我,我不问你要工钱,你至少该管我的食宿。”
展见星定了定神,向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如果我们要继续在临川郡王那里伪装不合,那我绝不会允许你赖进我的县衙,我会马上派人把你撵出去。”
“第二,”她竖起第二根手指,“拖延了你的王府工期,确实是我的责任,我已经在城里替你租好一处宅院,付过了八个月租金,你可以安心入住。”
朱成钧表情微裂:“……你怎么这样?”
展见星难得占一回上风,心下也有些微得意,笑道:“我怎么样了?我为九爷考虑这么周全。”
朱成钧还是找得出茬来:“你明明有安排,开始还把我晾在外面不见我。”
展见星沉默片刻,这一点她就很难解释清楚自己复杂的心境了。于公,她该做的都冷静做了,包括上书、解决朱成钧过渡期间的实际问题。但是于私,朱成钧跑偏了心思,让两人的关系走向不可测的未来,她心中又很别扭,觉得烦恼,知道他真来了,一赌气就把他晾在了外面。
她得承认,这是一个不成熟的做法,她难道能永远把朱成钧晾着吗,早晚得见,赌这口气实无必要。
“知道你错了?”
展见星想点头,又觉得不服气,硬撑着道:“九爷,你错在先。”
朱成钧知道她说什么,应道:“大概是我错了,不过,错就错了。”
展见星抱着一丝希望:“九爷,你知道是错,也许可以试着改一改?”
“为什么改?”朱成钧却道,“人活在世上,谁不犯错,你看我祖父,二叔,大哥,他们都没怎么样,我错这一点,算得了什么。”
……好嘛,这是前头的例子下限太低,以至于他根本不拿这个当回事,连更正自己的一点点动力都没有。
展见星没话了,正这时,秋果掀开帘子一角把头探进来:“爷,徐婶子说饭菜热好了,让我来叫爷一声。我们快去,我肚子都饿扁了。”他又挤挤眼,“有话吃完再说不迟,以后日子长着呢。”
他后一句拿准了朱成钧的脉,成功地把他劝了出去。
但展见星是怕了再跟他说了,软的没用,她只有来硬的,候到朱成钧吃完就道:“九爷,我送你去那边院子。天色不早了,你远道来,收拾收拾,也好安歇。”
朱成钧刚把木箸放下:闻言盯她:“……”
展见星坚持住巍然不动。
徐氏不明就里,跟着连忙道:“不错,那院子是星儿亲自去安排的,里面该有的都有,陈设比县衙还好呢。你们两个孩子,也不多带些人,就自己走这么远路,不知累得怎么样,现在吃饱了,就快去歇着。”
她已经缓过神来了,朱成钧要来就藩她本是知道的,只是不防备他一个郡王,忽然从墙头上跳了下来,才唬着了。
听说展见星不但租了院子,连里面也亲自过问了,朱成钧才满意了些,站起来,拖拖拉拉地跟着展见星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