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少眠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不明白,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沈澜洲他难道不是……喜欢自己的吗?
苏少眠想起了之前自己与沈澜洲的数次会面。
每次都是自己去他房中偷偷地找他。
玄衣的男人每次都是穿着一身华服, 腕间带着镣|铐,斜靠在窗沿处笑着等着自己。
男人身后是如豆烛火, 恍恍惚惚地燃了半烛,将男人如画的眉眼点亮一半。
他站在窗边等他,扶着窗沿定定地朝着自己该出现的方位长久眺望。
苏少眠每次一看到沈澜洲这样站在窗边等他,便会忍不住加快脚步,然后站在窗下一伸手,笑着由着沈澜洲将自己抱进室内。
他记得沈澜洲虚扶在自己腰侧的那双手, 温暖得惊人。
苏少眠每次都会笑着跟沈澜洲说“你做什么每日都这样站着等我?要是我哪天不来了、或者有事来晚了,你不就白等了吗?”
沈澜洲总会笑着摸摸他的头发, 跟他说“那沈某也心甘情愿。你来, 我便等得;你不来, 我便等着。”
沈澜洲这么与他说话的时候, 眼睛明亮又温柔,那眼里浓浓的似水深情, 简直能把人溺毙。
苏少眠便忍不住被他这样的眼神吸引, 不要说不来或者晚来, 他甚至开始一日比一日来得更早,只为避免沈澜洲日日那样等他许久。
可不管苏少眠每日去得有多早,每次当他一到沈澜洲房前, 见到的第一幕绝对都是沈澜洲在窗边笑着朝他看来的样子。
他日日在等他, 时时在等他, 从未间断过。
沈澜洲笑着唤他“少眠”, 说天底下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沈澜洲拉着他的手说要替他瞧手相,等他将手递过去后却只抓着他的手,慢慢地与他十指相扣。
沈澜洲送他白玉玉佩,勾着唇角故作不经意地道这是自己祖传玉佩,家师曾言只传徒媳,说完后却又不放心似地盯着他,让他保证定会好生保管。
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是喜欢吗?
沈澜洲他……难道不是喜欢自己吗?
若沈澜洲不喜欢他,那为何要与自己这样?
若沈澜洲喜欢他,那方才他与叶呈……又是什么意思?!
苏少眠几乎慌不择路地朝外跑去。
他只觉得自己眼前视线一片模糊。
苏少眠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到了哪。
他也不想知道自己现在到了哪。
他只想知道沈澜洲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
又把叶呈当成什么?!
苏少眠眼前阵阵发黑。
他眼前又闪过了方才在廊下看到的那一幕。
白衣的男子和玄衣的男子,朱红柱子,嫩绿竹叶,细雨滴落。
真真是幅画一般的场面。
他们相互依偎,亲密地难舍难分。
他看到沈澜洲眼尾那抹嫣红的情动痕迹。
他看到沈澜洲慢慢地睁开了眼,看着正压着自己亲|吻的白衣男子,恍恍惚惚地看了叶呈一会。
然后沈澜洲伸出手,紧紧地搂住了叶呈的脖子,反客为主地亲了上去。
动作间热情情|动异常。
白衣和玄衣相互摩挲,虽是清冷通风的室外连廊,廊外甚至还下着雨,该是凉爽的天气。
可苏少眠却分明觉得,对面两人的四周,温度一时间高得直让人面红耳赤。
他看到沈澜洲似是笑了笑,嫣红的眼尾旁是一片风流温柔的笑意。
玄衣的男子扯着白衣男子的衣领将他拉开一些,舔了舔自己的唇。
他似是低笑着压着嗓子与叶呈说了句什么,然后在叶呈的愣神里,又主动地攀附着吻上了上去。
眉眼间满是一片潋滟情|色。
亲密无间、难舍难分。
沈澜洲他与叶呈……竟是这种关系吗?
苏少眠终于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脚边的绿草。
他站在那看着地面反应了一会,长久的跑动让他的膝盖一软,突然就跌倒在了草地上。
下着雨的草地泥泞一片。
苏少眠看到自己的白衣上瞬间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点子。
苏少眠愣愣地看着这些泥渍,突然伸出手抓住衣摆反复摩挲这些泥渍。
他近乎神经质地擦了好一会,力气用得极大,像是想要把这上面的脏污弄干净。
可白色衣物上的泥渍,哪是能如此去除的。
泥渍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被搓揉地连成了一片。
脏得更厉害了。
苏少眠跌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衣摆上的这些泥渍,终于忍不住俯下身,开始失声痛哭起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眶中滑落,顺着雨水慢慢滑下,最终混杂在满地泥水里,消失不见。
为什么……
沈澜洲,为什么……
你若喜欢他,何必来招惹我?!
你若喜欢我……你怎能与他做那种事?!
苏少眠跪在地上哭了许久。
他想起之前从浣花派的女弟子口中听到的那些关于叶呈和沈澜洲的话题。
她们说叶呈与沈澜洲是“那种”关系。
她们说叶呈与沈澜洲早已经两情相悦,月下花前。
她们说正道和邪道只是表面敌对,其实两方魁首早已经滚到了一张床上去。
她们说沈澜洲风流放荡,为了活命连身体都可以付出,竟那样使计勾|引叶呈。
她们说沈澜洲心机深厚,一心只想收服武林,为此设计勾引正道魁首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们说……
苏少眠从前从不把这些零零杂杂的流言当真。
他觉得她们都不过是随口胡说。
可现在……他不得不信了。
苏少眠在泥地里坐了许久,才终于恍恍惚惚地爬起身,脚步踉跄地往回走去。
雨还在下。
刚走了几步,却突然听到了几声熟悉的女声。
苏少眠听了一耳朵,是浣花派的女弟子们。
众弟子正聚在一起聊天。
她们功力多不怎么样,因此并未在第一时间发现几步远外的苏少眠。
苏少眠听到她们正在聊沈澜洲与叶呈的话题。
八卦大概是人类的天性,女弟子们聊得叽叽喳喳的,分外激动。
“今天早上沈教主那个模样,昨天夜里一定……”
“真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真的是这种关系,我之前还以为是你们胡说的。”
“这哪里有胡说的,我们早就说了。那沈澜洲什么身份?魔教教主、邪道魔头。叶呈什么身份?正道魁首。按理来说两人应该是仇深似海、一见面就只有你死我活。可是你看实际怎么样?叶呈抓到了重伤的沈澜洲,不仅没杀他,还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除了那聊胜于无的镣|铐,哪里有敌对的样子?”
“对啊对啊,而且我还听说叶呈刻意向天山飞鸽传书,说并不准备斩杀沈澜洲,让天山派通知其他门派,以后沈澜洲会有他看管。你们琢磨琢磨,这像是没事的?”
“嘿嘿嘿,不过沈教主和叶前辈都生得那样好看,他们在一起也好。以后正道与邪道没准就不会再交战了。”
“你想得容易,那沈澜洲城府极深,万一他有意利用叶前辈,这正道……”
“如果这么说的话,一开始也有可能是叶前辈逼迫沈澜洲的呀。沈澜洲重伤未愈、又镣|铐加身,若叶呈想做些什么,他根本反抗不了啊?没准就想着还不如将计就计……”
众弟子叽叽喳喳地讨论不休。
苏少眠本只神志恍惚地听着,听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却突然一个激灵。
苏少眠原本黯淡至极的演技瞬间亮了起来。
对,可能、可能澜洲他并不是自愿的……
他现在又打不过叶呈,如果叶呈想做什么,澜洲能有什么办法?
对!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