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多是一日两餐, 没有早饭一说, 穿戴洗漱完毕后, 沈妄便上了马车,去往宫廷。
虽说中途很想偷懒小睡一会儿,但江奕还是强打起精神来, 揉着太阳穴, 随沈妄一路到了朝堂大殿。
然后想睡也睡不了了。
早朝时不知道谈到了何事,一帮子大臣突然便争执了起来, 你一句驳斥我一句贬语, 吵得不可开交。
铿锵有力的质问声,甚至于江奕飘到殿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得无奈息了睡觉的心,又飘了回来。
闲的没事, 便开始注意起朝堂上的争端。
只是每个人的话都有些没头没尾,像是很久以前便开始争闹起这事来。
也是飘在半空中听了有一会儿,江奕才将得来的细碎信息拼凑到了一块。
归根结底一句话是否要将某位镇守于边疆的唐姓将领召回。
仗打了五年有余, 粮草兵力也耗费了不少, 边疆却迟迟没有传来捷报, 用大臣们的原话来评判, 便是平庸无能。
江奕听到这就没有再听下去了, 找7号位要了本书。
不经意地瞄见了软椅上睡得正舒服的沈妄,淡然平静的双眼渐渐眯起。
因昨夜折腾完之后已然晚到了四更天, 江奕便兑换了一种对人体无害的安神香, 让沈妄很快睡了过去。
只不过沈妄作为一个晚期病患, 本身便极其容易困乏, 这点睡眠自是不够。
于是上了马车,身子抵着靠枕坐下,闭上眼,直接在颠簸的马车中睡了一路。
下马车时也是一脸惺忪,睁着漆黑眸眼站在原地好半会儿,才似是想到了要往前走。
江奕有点担忧。
古人极其注重仪容,臣子若带着这样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去上朝,即使不会被皇帝发落,也难免被言官参上一本。
想到此处还是腾升起了些许愧疚之意,也不禁在心里自问昨晚上是否太过分了一些。
然而事实证明江奕他多虑了。
这人到大殿上,只说了一句昨夜没睡好所以略微困顿,小皇帝便殷勤热心地遣人搬来了软椅,还屈尊降贵走下了台阶,亲手为沈妄搭上了毛毯。
沈妄本人更没有推却,往后坐在软椅上,嘴角缀着意味不明的笑,大爷一般享受着对方的服侍。
江奕以手扶额。
他早该知道,以沈妄的性情怎么可能只做权臣而不做奸臣。
加上昨晚的安神香效力还没完全消失,沈妄近乎是想睡便能睡的,就算这些大臣从最开始的轻声细语发展成阵仗翻天,也丝毫没有惊动到沈王爷的安寝。
眯着眼睛盯了沈妄数息时间,江奕面无表情地翻开了书。
既然不会对这人的休息产生影响,那今晚也可以继续了。
这些人吵起来便没完没了,小皇帝以手撑额,头疼。
许久像是忍耐到了极点,满心怒火地将手给抬起,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拍下去。
像是慌不择路的小羊羔,极快地将手给收了回去。
争吵着的只是前堂的人。
小皇帝的窘迫,后边的人有些看到了,有些没看到,没看到的人继续默不作声,看到了的人也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们只是人微言轻的小官,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这吃人的朝堂上保全住自己。
旁边站着的内侍同是瞧得清清楚楚,附耳低声道“皇上不如问问恭亲王”
小皇帝抬眼看向了软椅上的沈妄。
在这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上,本该只有一人能坐。
像是刻意为之,内侍将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也说得极其缓慢。
“毕竟天下动乱,现如今也只有恭亲王,才能镇住这帮大臣们了。”
刹那间小皇帝咬紧后槽牙,恶狠狠地瞪了内侍一眼,内侍一副自知失言的模样,慌忙将脑袋给压下。
当群臣奋起激昂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的时候。
小皇帝终于开口。
“敢问皇叔有何高见”
每一个字都像是生硬挤出来的一样,足以让前面吵着的人都听见。
也正是因为听到了耳朵里,所有张着嘴的人话到半截戛然而止,宛若失声。
就像是打开了某个机关的启动装置一般,偌大殿堂安静到只余下粗浅不一的呼吸声。
小皇帝的脸色一时间更难看了。
人们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沈妄的身上,然而视线集结处的那个人还是睡得香甜,一副浑然无知的模样。
一些人小小地搓了一下汗湿的掌心,一些人屏住呼吸。
除了江奕,在场没人相信沈妄是真的在睡觉。
这么大的争吵声,鬼能睡得着
大臣们的心惊胆战明显勾起了小皇帝的愉悦讥讽。
但见沈妄只是不说话便能吓得这帮无法无天的臣子噤声消停,他的心里又是一股止不住的恶意横生。
他指派刚才的内侍道“去,将皇叔唤醒。”
内侍不敢相信地问“皇,皇上,让奴下去”
小皇帝咧开嘴,也是极低的声音缓慢道“不是你说这件事只有皇叔才能解决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