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血,顾老爷子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三甲医院人来人往, 管家从外面带回来早饭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伸手拿过一瓶豆浆,笑着说:“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
管家无奈:“华国最好的医疗资源都在这里, 只有委屈您一下了。”
顾老爷子摆手。
“这不算什么。何况找杨老头, 已经够快了, 没有去门诊挤就是好的。”
管家沉默须臾, 道:“我帮您约了美利坚的医生, 如果要去的话, 是周末的飞机。”
“哪那么麻烦,先这边检查出结果再说吧。”
管家点头:“好。”
“家里面最近怎么样呢”
管家知无不言:“二少最近公司财政很吃紧,大夫人已经在帮他想办法了, 其他的, 都还好。”
“辰安么”
“是的。”
“阮雾岚给他想了什么办法出来”
“无非是一些资金周转的办法, 大少爷对股市的行情太了解了, 恰好二少现在管的又是上市公司, 而大少的品牌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独资公司,夏季发布会还没来之前,资金都是处于一个回笼的状态,二少不能在上面做文章。”
“哎”老爷子长叹口气,将胳膊上的棉花拿下来, 管家帮忙搭手丢到附近的垃圾桶中。
“这么多年了, 要是辰安像是阮雾岚也是好的, 不说多能干,但能守成,西祠是找老师教的,辰安是阿淮自己教的,天资问题,补不上来。阮雾岚这么精明的人,从小辰安的教育也不比西祠差,没有办法的事情,就是没有办法,人还是得认命。”
话到此处,管家俨然懂了,这次顾西祠针对顾辰安的手段,老爷子是不会管的。
各凭本事而已。
管家想到什么,说:“最近大夫人在教三小姐公司事务的相关。”
“月青”老爷子杵着拐杖站起来,“出检测单还有一会,你陪我走走呢,等会又要听医生的絮絮叨叨,不如你先和我讲讲公司的事情。”
“好的,老爷子您当心。”
杵着拐杖,一路从坡道下行,三家医院的军区专属楼周围都是退休的老干部来看病,绿化好,顾老爷子走起来也舒心。
走到池塘边,医院喂了零零散散许多条各色锦鲤,老爷子看了还喜欢。
“月青学的怎么样呢”走了会儿,老爷子再开口问询。
“三小姐学的还不错,部门经理说,上手快,按照大夫人教的做,也是有模有样的。”
顾老爷子点点头,承认:“是,她一贯脑子好使。”
“老二最近在干嘛”
管家语滞。
老爷子哪里会不知道自己二儿子是个什么性格,笑笑:“你直说就是,只要不是跑出去赌,我都看淡了。”
“最近在摆弄字画,找了个大师,硬是要学草书,二夫人拦不住,据说在家里已经腾了个房间出来专门给折腾。还说,还说要是写好了,给老爷子您送一副过来孝敬。”
老爷子笑起来:“从小就招猫惹狗的东西,他小时候还说要给他妈画一副油画,直到他妈死了,我都没见到那画。不过也好,让他去吧,顾朝我看是个不错的,以后也能撑住门户的。”
顾朝是老爷子二子的长子,这两年已经在二夫人的教导下开始管理公司,平时不言不语的一个人,做事颇果决,老爷子挺喜欢的。
“老三呢还安分吧”
这个问题难到管家了,“安分”这个词,老管家突然不知道从哪方面去理解了。
老爷子见身边人久久不答,点拨一句。
“他有找我律师问遗嘱的事情吗”
管家恍然大悟。
“没有,没有找过。”
“那他最近和家里谁接触过呢”
管家眼珠子转了转,意有所指道:“有一天,去总公司和大夫人聊了一个小时多。”
“两家公司能有什么事儿聊”
管家:“可能是遇到什么财务上的问题呢,大夫人一向是管理公司财务和人事的。”
老爷子不置可否,心里自己有自己的答案。
“老三还是想法多了些。”
最终顾老爷子这样说。
管家只低头跟着,注意着两个人的脚下,不答话。
“回去吧,检测结果应该出来了。”
“好,老爷子您小心脚下,有台阶。”
孙家。
孙夫人云宛右手手指不停的碾动,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不过她近年来已经越来越少做了,但是遇到大事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
这是一个她紧张的小动作。
内心一边克制自己,面上却越发焦灼。
家里的人都被她打发出去了。
手机上只有昨夜两个孙雅打进来的电话,再没有其他。
等得实在是耐不住,问了几次,几次都说是快了,说是这样说,人见不到。
云宛把自己手腕上常年带着的那一串金丝楠木的珠子捏在手中把玩,一颗一颗拨过去,远看有些像念经祷告。
走廊传来声音,云宛手指尖一滞。
来了。
书房的门被推开,云宛站起身。
来的人却不是她想的那个。
云宛看着来人有些惊讶。
“方管家”云宛愣愣,“你怎么来了我爸妈有什么事儿想和我说吗”
云宛转念一想,否认:“但我没接到电话啊。”
要是云家有事,两位老人会先打电话只会一声,管家才会上门。
管家笑笑,摆了摆手。
“小姐等的人,今天不会来了,我来是白老爷子早上去云家走了一趟,受老爷和夫人的意思,我这特意过来和小姐,商量一下关于孙雅的事情的。”
云宛张口高声:“她有什么好商量的”
老管家笑笑,不言,云宛方知自己失态,连忙让管家坐下,喊下人过来泡茶。
书房一谈就是一个多小时。
初时总有女声高亢激昂,后面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方管家离开的时候,云宛将手上的珠子整个儿的都甩到脚下,眼眶发红。
她从方家带来的阿姨进书房,给她收拾地面,云宛半晌都没说过一句话。
老阿姨心里知道她也是气不过,喊了两声,云宛不答,不方便说什么,留了云宛一个人在书房冷静。
好久,助理被云宛喊进去。
孙夫人云宛道:“去,把孙成礼给我找回来,就说,我找他问遗嘱的事情,其他的不用提。”
助理有些惊讶:“就说这么直白吗”
“对,去吧。”
“好。”
孙夫人挺直着背脊端坐良久,一口浊气吐出,那背脊,终于稍稍弯了弯。
将桌子上的木珠子戴在手上,须臾,又是一位仪态端方的贵妇人。
只是脸色阴沉了些。
没两天,白冉得到一个好消息。
孙雅同意跟白浩一起回白家了,就在周末。
白浩也邀请了白冉,白冉拒绝了。
没什么事儿,她是真的不想见人精的白老爷子。
何况那灰色车撞白色车的记忆还刻在脑海里,她也隐隐对白老爷子有些畏惧。
孙雅和白浩回白家。
顾西祠带着白冉和小林,也回了一趟顾家。
家里很冷清,看起来顾淮一家像是老爷子专门打点过的,一个都没在老宅中,只有老爷子在花园喂鱼。
白冉和顾西祠陪老爷子喝了一下午的茶,白冉还喂了会儿老爷子的金鱼。
金鱼和外面养的不一样,个顶个的大,据专门负责养鱼的那个人说,最大的一只已经活了五六年了,白冉惊讶的同时,不免又看了看这些鱼。
聊天中,顾老爷子还挺喜欢小林的,不过小林一直没心没肺,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任是哪个长辈看了也会平添几分喜欢。
顾西祠打着岔问了几句老爷子的遗嘱问题。
没有直接问,顾老爷子也没有直接答,白冉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典故什么茶道,东扯西扯,等两个人停下来的时候,像是达到了什么共识一样,白冉压根没理解到内里的玄机,这话说的太缥缈,像是打哑谜一般。
是两个人才知道的腹语了。
顾家的事儿,白冉也没什么过问的道理,听不懂就算了。
吃过午饭,佣人早就整理出来房间给他们午休,白冉醒过来,眼前是小林的大眼睛。
她有点被吓到了。
小林过来压她的嘴:“嘘”
凑近了,白冉发觉小林的鼻子和嘴唇和顾西祠有几分相似。
“你带你去我大姨的房间看看。”
小林说。
大姨
白冉洗了把脸迷糊被小林拽着走。
走到半路,一个激灵,醒了:“顾西祠妈妈的房间”
“对啊。”
“不是,你这样是不是”白冉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不太好”
小林过来推白冉向前走:“没什么不好的,顾爷爷说了,只要我想去就可以去,我来顾家的第一天就说了这话,走,我带你去看看林家的刺绣。”
“”
白冉脑子中装的却不全然是刺绣。
还是没拗过小林,被带到了她大姨的房间。
和白冉想的不一样,里面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有灰尘,像是每天都有人在打扫。
梳妆台上还放着梳子和香水。
白冉没忍住,打开了一块粉底,白冉从粉底上的小镜子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粉底上有裂纹,干裂的。是时光的痕迹。
怎么说都有两年了。
小林拿了两盏摆件出来,放在白冉面前,白冉糊涂:“怎么了”
“是苏绣和湘绣,你等等,我找找粤绣,你帮我拿个主意。”
小林在房间内墙壁上挂的画找来找去,找到一副,取了下来放在白冉的面前,正儿八经问:“你觉得我设计的新裙子,上面的刺绣用哪种绣法更好看”
白冉愣了愣:“我没看过你新裙子的设计图吧”
“哦哦,忙忘了,马上,在我手机里。”
小林拿出手机来,快速找到自己的设计稿,放到白冉面前。
是一件中规中矩的裙子,韵味带点旗袍的感觉,但是没有旗袍那么正式,设计的腰线裙摆,将女性的曲线勾勒得很好,又带了几分小林独有的天真感。
白冉看了会儿,小林一脸期待看着她:“怎么样怎么样”
“我头都画秃了,就过了这么一幅。”
“挺好的,都是你自己画的吗”
“怎么可能咯,我画的是旗袍,总是在细节处修改不出现代感来,我们设计经理没办法了,我师父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最后是表哥给我改出来的,不过他向来厉害,这也没什么,主要这幅刺绣是我喜欢的。”
裙面上的刺绣是团簇的牡丹,绿牡丹。
如果用红牡丹则流于俗套,用绿色刚好中和夏季的燥热,让人看着清爽又舒服。
看着小林正经的样子,白冉也认真给她看起来。
“你裙子料子用的什么,不是纱的吧”
“蚕丝。”
“那用苏绣吧,看起来柔和。”
小林笑眼弯弯:“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设计部门都是男的,我想找个女性帮我把把关。那就这样,我们用苏绣,我先搞一件出来给你穿了试试。”
“荣幸之极。”白冉礼貌道。
说完,两个女生莫名相对笑起来。
得到小林的应允,白冉又在房间内看了看,古色古香的,很多绣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从林氏出来的,每幅绣品都很别致,白冉说不出来别致在哪里,但是看起来每幅都恰到好处,这就很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