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中似乎有霞光微闪,月半七眯起眼睛,那抹霞光又消失了。
“来。”
月半七看着前方,这里没有山路,只能自己摸索着往前爬,阎王在前面对月半七伸出手,又说了一遍:“来,抓住我。”
月半七想说他能自己上去,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握住了阎王伸出的手,那一瞬间,他好似看到了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满头满脸都是泥土,冷着一张小脸蛋,也是这样转身对自己伸出手,说道:“来。”
回过神,眼前站着的仍旧是人高马大的阎罗王。
不过那张冷淡的稚嫩面庞,在月半七的回忆中渐渐和面前这位重合。
冷着脸的模样当真是一模一样,嘴唇微微抿起,嘴角下压,但如果眉梢会轻微挑起的时候,说明他的心情其实是很不错的。
但如果是眉头下压,那么心情就是很糟糕。当下巴抬起,眼睛眯起爆出怒火的时候,那就是动手的前兆。
若是其他地方不变,嘴角小幅度的勾起,那就是极其喜悦,却在面上暗暗压抑。
小时候还会表现出一点,年龄越大就越会隐藏。
随着往深处回忆,月半七就能想起更多的细节。
月半七没说话,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前走,都忘记了自己的手还在阎王手中。
感受着手掌中的触感,阎王忍不住嘴角往上勾起了一点,只是他走在最前面,身后的月半七并没有瞧见。
往前走没多远,景色就变得开阔了起来,然后月半七发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翻越了一座山,来到山与山之间,一条宽广的河流边。
“想吃鱼吗?”阎王问道。
月半七正在回忆中,被阎王一问立即断了思绪,抬头就看到面前的河流,下意识问道:“你就不怕河水没了你的腰?”
阎王转身,瞧着月半七看。月半七也是一愣,半晌后才说道:“我只是一问。”
他们两个都是阴间的鬼神,别说没了腰,东海都潜过底,一个猛子扎进河底也不会有事。
阎王忍不住又勾起了嘴角,说道:“那你用草编成绳子,一头拿在手里,一头捆在我的腰上,我掉进水里,你可以把我拉出来。”
月半七沉默。
这算是什么回答。
可是阎王好像当了真,真的就转回来,开始揪草叶子。
月半七:“我不会编草绳子。”
“没关系,我会。”阎王说道。
月半七有点傻眼,然后就看着阎王坐在他身边搓草编草绳。手法非常熟练。
可是就算再怎么熟练,这也是个大工程,一时半会根本就编不出来能用的。更何况用来编制草绳子的草种类有限,河边根本就没长几根。
阎王只编了一点就停下了,手指一点,手中的草绳就开始无限延长。月半七看的目瞪口呆,这算不算作弊?
草绳子就在阎王用法术的情况下搞定了。然后起身脱了上衣,露出精干的腰身,用草绳子在腰上缠了两圈,背对着月半七,阎王道:“帮我打结。”
月半七接过草绳拿在手中,在阎王的后腰处打了个死结,然后他的手就这么停下了,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阎王动作一顿,问道:“见过?”
月半七:“恩,但是你很小……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是想起了一个孩子,很小,和你很像。然后我们……”他的话停住了。
阎王催促追问道:“你们什么?”
“我们在一起生活。”月半七说道,“生活在山里,他需要喝水,我带他找河。他要吃饭,我带他抓鱼。他要睡觉,我帮忙搭建小屋。”
阎王没忍住,笑出了声。月半七站在阎王身后,只能瞧见他的后背,看到他的双肩在耸动。他笑的很开心,很久没有这么开心。
阎王的声音里都充满了愉悦:“你确定是这样的吗?”
没错,他渴了,月半七带他去找河,他饿了,月半七带他去抓鱼。他困了,月半七帮忙搭建屋子。
可是,这个人从未在深山里住过,不擅长攀爬,走几步路就会跌,自己力气低微又想扶着他,结果跟着摔倒,他没事,自己却险些一路滚到山脚底,无奈下改成他开路,拉着这个人往前走。
他带着自己去抓鱼,十次有九次落了空,真等他喂养自己怕是会饿死。没办法他就自己跳河抓鱼,让他用绳子绑着自己,游泳的本事就这样自学出来的。
搭建房屋更是让阎王每次想起都忍不住发笑,几根木桩一堆草叶就想建一个窝,看着那摇摇晃晃的房屋,自己压根就不敢进去,他却率先躺了进去证明无碍,结果脚不小心踹到一根木桩,轰隆隆一声房屋全塌,木头和草叶都砸在了他身上,只剩下一双白嫩的脚丫子露在外面,远看着就像是一个木头和草叶搭建的小坟包。
吓得他当场扑了过去,拼命想要将这个人从‘坟’里挖出来。
当然,一个神明,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受伤,他只是关心则乱。
这个人,对于一切生活本领都不知,若不是神仙,怕是早就死了。可正因为是神仙,所以他不需要了解这些生活本领。
做饭做不好,炖汤喝晕人,和这个人住一起,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可是他很满足,这个人会的不多,拥有的也不多,却给了他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