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的陈斯斓加上刚直的黄玉, 竟然真的将大梁的朝堂通了个窟窿。
陈斯斓将他品评人的毒辣眼光放在查案上, 再加上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两个二愣子,不仅很快做实了李彦贞卖官鬻爵的案子,拔出萝卜带出泥, 连带着将李彦贞的同党都抓了一大堆, 甚至还有周家的人。
这李家是周家的狗腿子, 这大梁人尽皆知, 陛下又岂会不知他之所以下令让陈斯斓不要株连, 意思就是让他适可而止不要造成朝政混乱,可是陈斯斓这个人一辈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识趣和适可而止, 他追根究底越差越深根本停不下来,早就将陛下的警告抛在脑后。
这日, 陛下上朝的时候, 明显看到上朝来的人比以前少很多, 一问之下他才知道是陈斯斓干的好事。
陈斯斓书生意气, 不知变通, 和李彦贞有牵连的,只要是触犯了王法的都关进监牢里去了。
在京城为官,互相之间怎能会没有利益纠葛,水至清则无鱼,这是连梁元帝都懂的为官之道,可是陈斯斓这个二愣子却愣生生不懂, 完全不考虑各方利益牵扯, 只顾国法不问人情, 如今朝中许多官员被他关进监牢,此事从礼法上来说,并没有做错,但从人情上来说此人心中根本就没有人情
梁元帝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里万分后悔将这件事交给陈斯斓去办理。
陛下过问案子的时候面沉如水,不知陈斯斓是真的看不懂还是假的看不懂,他完全不顾及陛下的脸色,将案子汇报完了之后,还说了下一步计划,禀告道:“陛下,这几日臣和黄大人审问之后,发现此事在朝中牵连甚广,甚至连周太师家的三公子还牵涉其中周太师是我朝股肱重臣,若是没有陛下的旨意,臣不好去周家拿人还请陛下给臣一道旨意,让臣便宜行事”周太师是现任的周家家主,太师是一品大员,本来是死后追封的殊荣,但周勋在活着的时候就被陛下封为太师,以示尊敬亲厚。因此,大梁人都将周勋称为“活太师”。
陈斯斓此话一出,梁元帝简直要被气笑了,现如今他还不算便宜行事吗这朝堂上的许多官员现如今都被他拿住了,变成阶下囚在监牢里待着呢
梁元帝道:“此事牵扯甚广,不若就适可而止罢爱卿啊,自从你办理此案以来,朕的朝堂人都减少了许多,朕看既然主犯已经抓了,不若就将此案就此了结”
陈斯斓道:“卖官鬻爵欺君罔上如此大罪岂能因为牵连广,就因此罢手如此以来,君威何在皇权何在臣认为,不管有如何大的阻力都要将此案彻查到底”
黄聿自从和陈斯斓一起查案之后,就发现这人的脾气秉性意外的和自己的胃口,于是两个在朝中没有朋友的怪人就这样拥有了自己在朝中的第一个朋友。
陈斯斓说完之后,黄聿附议道:“陛下,臣以为陈祭酒说的在理。乱世需重典,如今南唐未复,更需要我们众志成城,若是朝中硕鼠将朝政根基驻空,届时南唐霸业成空,试问诸君何人来承担此后果”
黄玉虽然刚直,但是他知道陛下的心病是南唐,若是和南唐扯上关系,陛下回护周家之心势必会有所动摇
陛下也不傻,他知道黄聿意欲何为,冷哼一声,就是不松口。
太子殿下方才一直在冷眼旁观,看着陈斯斓和黄聿接连铩羽而归,他知晓在这个当口必须要助推一把,帮助陛下下定决心如此就算这样会引得陛下猜疑不满,他也必须做,一旦错过这个扳倒周家的机会,周家的尾巴肯定会藏得更深,以后再想抓住就难了
念及此,太子殿下上前道:“适才黄大人所言,儿臣附议”
陛下露出震惊的表情,道:“你”
太子殿下道:“自从王子兰进京,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朝野上下均十分关注此案,若是将此案重拿轻放,回护其中一些人,难免会使得百姓心寒万望陛下慎重考虑民心民意陛下,民心归处所向披靡啊”太子的最后一句话暗示南唐之事成败。
梁元帝听了以后,不冷不热意有所指道:“这朝局之事太子倒是清楚。”
太子殿下听完之后,并不回答争辩,只行了个大礼。
朝堂之上,陛下和朝臣对峙良久之后,陛下终于下了旨意彻查此案。
太子殿下心头一颗巨石落地,忍不住轻轻悄悄呼出一口气。
朝中之事很快就传遍了江都,许霁川也很快知道了此事。
他听说太子殿下在朝里附议了黄玉和陈斯斓,就知道大事不好,赶忙跑到东宫去找太子殿下。
进了东宫,就看到太子殿下在廊下放了一张摇椅,躺在上面闭目养神,廊檐下挂着一个精致的鸟笼子,里面是一只百灵鸟,声音婉转。
太子殿下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茶杯,闭着眼睛,神色安详的假寐。
许霁川一路上都很担心太子,结果到了东宫,却看到这家伙这般闲适,放下心来的同时,一股子名为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涌上心头。
想要抬手叫醒他,忽而想起阿宴鲜少有休息的时候,因此悻悻然放下手,坐在廊下等阿宴醒来。
太子殿下其实并没有睡着,听见许霁川进来,他便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结果等了半天,许霁川却并未叫醒他。
太子殿下颇有些遗憾道:“我还等着你吻醒我呢。”
许霁川听到他醒来,转过头装上太子殿下戏谑的眼神,没好气道:“不打醒你算不错的了”
太子殿下从善如流,道:“谢夫君不杀之恩。”
太子殿下一本正经的时候,许霁川还能调戏他过过嘴瘾,太子殿下一旦切换到没皮没脸模式,许霁川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许霁川为什么会进宫,太子殿下自然知道的,可是他现在不想谈这些,于是道:“你过来。”
“过来干嘛”
“和我一起躺,可舒服了。”
“谢谢,那椅子就巴掌大点地儿,如何能躺下我们两个成年男子。”
见许霁川不过来,太子殿下直接上手,将他抱到椅子上。这里是东宫,许霁川有些怕,小声问道:“不会有人看见吧”
太子殿下笑道:“秋枫有分寸,他会安排好的。”
许霁川惊讶道“你告诉他我们俩的事了”
“自然没有。”太子殿下哼了一声,道,“在我身边这么久,还看不出来我心悦你,如此那他也不必待在这里了
许霁川本来觉得两个人睡在一个摇椅上挤得慌,但是他身边围绕着阿宴身上淡淡的兰草香味,骨头被这暮春温暖的阳光一照,浑身都酥了,懒洋洋地靠在阿宴的怀里,哪里也不想去。
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梦乡,再等他醒来的时候,日晷的时刻已经偏西,昏黄色的阳光将小院里的花木涂上了一层安静温暖的金色,阿宴在他的头顶看书,他修长的手指翻书的声音更衬得小院的寂静,此景此人,无端让人想到岁月静好几个字。
太子殿下感觉到许霁川醒来了,轻笑一声,道“醒来了,懒猫口水将我的衣襟都湿透了。”
许霁川刚醒,还迷迷糊糊地,闻言立刻就摸上太子殿下的胸口,太子殿下笑道“刚醒来就这么饥渴。”
太子殿下的衣襟干爽,许霁川就知道自己被调戏了。
许霁川勾着太子殿下的脖子,从他的脖子上一直啃到他的嘴唇,在太子殿下某个部位起了反应之后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偷吃的馋猫一般摸摸自己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太子殿下,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谁更饥渴。
太子看着他得意洋洋地小表情,又爱又恨,牙根痒痒,正待要镇压,忽而听到秋枫在小门口道“殿下,晚膳好了,现下是否要传膳。”
太子殿下站起来,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道“传膳。”说着,凑到花奴儿的耳边,道“总有一天收拾你”
花奴儿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目光,道“好啊等着呢,就怕你不来”
说着,他的手迅即地摸了摸太子殿下的喉结,传膳的内侍进来前,他二人已经保持了安全距离,仿佛是两个正人君子一般。
用完膳,许霁川赶在宫门落锁之前便回去了。
今天早上太子殿下得罪了陛下,心想与其留在他跟前碍眼,还不如寻个理由离开江都去逍遥一阵子呢况且如今京城暗流涌动,若是现在留下,万一被有心人拿住了把柄,硬是把周家和李家的勾当,说成是与他的党争造成的,将这屎盆子扣在他的头上,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还不如走了清静反正他该做的都做了,至于能不能重创周家,听天由命吧
第二天,太子殿下便从陛下跟前请了折子,说自己最近风寒久治不愈,要去许霁川家的温泉山庄去疗养一段时间。
京城的水已经够浑了,陛下不想太子殿下再横插一脚,自然是一百个同意。
太子殿下还在折子上写明,自己去疗养已经是叨扰,不想用太子仪仗给许家造成更大困扰,因此便衣出行,只带三两个随从,太子仪仗就不必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