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帕西提亚很早就过来了。她神采奕奕,捧着一叠草纸,兴冲冲地就把林苗拉到了身边,双眼熠熠发光。林苗才刚起床没多久,还有点似睡非醒,见帕西提亚兴致高涨,也勉强打起精神坐到她旁边去看,她打眼一瞄,立刻坐不住了,蹭蹭蹭就把帕西提亚压着的东西抢了过来。
“这这这”她一页页哗啦啦翻着,把帕西提亚带来的一堆纸全都看完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兴奋地盯着咬着唇目光游离有点不好意思的帕西提亚,“这全都是你自己画的吗”
帕西提亚带过来的,除了林苗昨天完成的画稿以外,还有一沓新的画稿。
新的这一堆明显可见模仿的痕迹,但自我发挥的内容也相当之多。她把林苗的三头身拔高到了五头身,运笔线条也柔和细致的多,关键的是,她在服装背景上都非常用力,比林苗的三两笔带过表现力不知强了多少太厉害了
林苗用惊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帕西提亚,眼神中洋溢着灿烂的赞美之情,帕西提亚清咳两声有点脸红,有些忐忑地悄声问道“克吕蒂你觉得怎么样”
“画得太好了”林苗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之意,帕西提亚用了半天就把自己学了这么久的技能掌握了,简直就是个艺术小天才啊
“你昨天画了很久吧”虽然惊喜,不过看着厚厚一沓纸,想必是花了不少功夫,虽然脸上看不太出来,但林苗也有些担心地瞅了瞅她,心里猜测她可能一整晚都没怎么休息。
听到林苗的夸奖,帕西提亚松了口气似的,本来紧绷着的面庞骤然水似的柔和了下来。她有些开心地弯起了眼睛,声音也轻快了起来“并没有。并没有太久。”
见林苗冲着自己露出了促狭的微笑,熬了一夜的帕西提亚知道自己说的话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一向从容的她也为了自己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昨天看到你在”
她顿了一下,指了指桌上的纸,用一种奇异的语气道“画画。我也很想把自己和修普诺斯的故事画下来。”
“这是你和修普诺斯的故事”林苗小小的吃了一惊,重又把那叠稿子拿了起来,细细看了起来,这才看出这似乎确实画的是个爱情故事。其实这也不怨她没看出来,她本来就翻地极快,帕西提亚表情达意又太过含蓄翻了二十几页都没有一句话,她乍一看还以为是练习的手绘图,实在没和故事联系起来。
可是看到帕西提亚那张失望的脸,她顿时又萌生了极其强烈的罪恶感。
林苗连忙哈哈笑了两声掩饰,大声地道“画的真是太像了,这个一看就是你,好看的小说:”
帕西提亚看她指着的那个人,一下子更加黯然了“你说的那是我妹妹。”
“呃,”林苗卡了下壳,半响才干笑着道,“原来是这样”
帕西提亚叹了口气,指了指她右手边压着的一个女孩“这个才是我。”
林苗瞪着眼睛,把这两个人比了半天,也没看出除了衣服以外她们还有什么差别。
“抱抱歉。”看着帕西提亚心灰意冷的样子,林苗感觉舌头都有点打结巴,她果然不应该开口的
帕西提亚轻轻摇了摇头,口气中却没什么怨责的意思,倒是自怨自艾多一些“没事是我没有天分。”
她看着桌子上的画稿,心里有些沉重,伸手一张纸就要往回收“我本来以为我可以的,没有想到我果然还是不行啊。”
她自嘲的语气听得林苗更是如坐针毡“不不不这不是你的问题”
“别这么紧张克吕蒂,”见她这个样子倒是帕西提亚笑了一下,虽然看着安慰她的成分更多一些,“我会过意不去的。诗歌也好,乐器也好,我一向不擅长这些”
听到她的话,林苗却是突然有了想法,拉着她重又问了一遍“你是说诗歌”
“是啊,”帕西提亚苦笑一声,长如鸦翅的睫毛轻轻颤动,“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
她抬头看着林苗,又不自觉轻轻叹气“看来我在其他的方面,也没什么才能啊。”
“怎么会”林苗的眼睛却是陡然亮了起来,她抽出了一张图,来不及跟帕西提亚解释,就匆匆拿起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帕西提亚的图画的精细得多,一张纸上只有一张图,空余的地方很不少,林苗挑的这张留白的空间就非常充裕。这是一张欢乐的宴飨图,参与宴饮的人有得举杯有得欢笑,在这纷纭众神中,只有两个人有着目光的交汇,是这张图的中心。
女主人公正和三个女神聚在一起,她穿着及脚踝的长裙,看着优雅而华美,她秀雅的脖颈有着完美的弧度,正向身后看去,而她目光所及的地方,正是刚刚放下酒杯的男主人公。
他的手指尖还停留在酒杯上,杯子随着他的动作,似乎有滚落在桌面上的迹象,他的目光望着女主人公,似是欢喜,似是惆怅。
虽然是五头身,但帕西提亚笔触依然非常细腻,几乎勾画出了男女主之间刹那间怦然心动的心情。
林苗文思泉涌,唰唰唰开始在上面题字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惊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其他书友正在看:。
她三两下急就而成,看着那一片圆融的字符,心里十分满意。
“这是什么”虽然心情低落,但看到林苗收笔,帕西提亚还是万分好奇地把这张图接了过来。
“这首诗是你写的吗”这个时候的诗歌还不及后世那么圆融秀美,乍然接触到这么一首旖旎温存的爱情诗,帕西提亚的表情就跟灌了几瓶仙露一样神采焕发,“这个真是太好了”
看到帕西提亚一下高兴起来的模样,林苗也跟着高兴起来,不过这高兴并没搅乱她的理智,她可没有勇气接受这种赞誉“这不是我写的。”
这首诗是她在学徐志摩再别康桥的时候老师顺带提到的,当时教课的老师只是轻描淡写地找人读了一遍就翻了过去,她却一直念念不忘,下了课就把这首诗抄了下来,默默记在了心里。
这首诗的名字她也很喜欢偶然。
为数不多会背的现代诗之一啊林苗一面心里激动得打滚一面又有点哀伤,现代估计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见帕西提亚还在翻来覆去看那首诗,身上的郁郁之气退去不少,林苗暂时放下了那些多愁善感,拿起笔来在纸上点了两下“其实没有必要非要画成故事的样子啊,做成画册,也蛮不错的。”
“画册”帕西提亚读到第三句,听到她的话,便停下了朗诵,似懂非懂地看她。
“恩恩”林苗肯定地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很文艺地道,“很多时候感觉比故事要有意义得多,你不觉得把画配上诗,才能更好地表达你的感情吗”
帕西提亚一直将关注点放在诗上,听到她这么说,这才把诗和自己的画结合起来看。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图,心里突然生出些奇妙的感受。
在奥林匹斯神齐聚的宴会上,他们的相聚,难道不是一种偶然吗天与地的距离,在赫拉的允准之前,他们的关系,不正是水波上的倒影、黑暗中的小舟稍聚集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