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大房的这几个孩子,除了煜哥儿平安长大了,其余的都成了程衍之和林芙心口的伤疤,好在程安的病情稳定住了,不然林芙这身子怕是要彻底垮了。
程衍之看着她煞白的唇色,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
“芙儿,这辈子,我有你,有煜哥儿和安安就够了。以后的避子汤,我来喝,行吗”程衍之心里明白,其实上个孩子没留住,也算不得是个坏事。
就照她这身子,哪有力气再去鬼门关走一遭
林芙抬头看他,她看着这个被岁月优待的男人,心里不禁微微抽疼。她记得他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比之现在,也就是在眼角多了一丝皱纹罢了。
他就这么守着一个病怏怏的自己,倒是亏了
程衍低头凝视着她,算了算大夫给说的日子,到今日,已经过去月余了。思忖之间,他搂着林芙的手越发紧了,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都是老夫老妻,程衍的脑子里想些什么,林芙自然懂。她黯然伤神了几个月,又拒了他许多次,再这么下去,恐怕也会让他也跟着伤了心。
林芙想了想,便轻轻地靠在了他怀里。
翌日一早,林绣刚好带着林芙需要的金丝彩线前来,却不想,竟碰上了赖在林芙身边迟迟还不肯走的程国公。
她刚站到门口,就听到他低沉悦耳的笑声,和林芙的不耐烦的催赶声。
林绣攥紧了拳,甚至感觉胸口还有些上不来气。
这时,一旁的春瑶笑道“夫人一会儿进去了,可千万得装作没听见。”林芙脸小,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春瑶的话让她回了神,林绣立即回笑道“知道啦,姐姐那张脸皮呀,可是比纱还要再薄一些,我若是戳破了,她怕是一下午都要当哑巴了。”
春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还是夫人最是了解主子。”
“春瑶,这线你先拿着,我过会儿再来找姐姐。”林绣道。
春瑶还未接过来,就见程衍之恰好推门而出。
四目相对,林绣连忙低了头,“国公爷。”
程衍之颔首“嗯”了一声,抬脚就跨出了院子。
程国公除了对林芙像换了一个样子以外,其余对谁都是这幅模样,所以在林绣失神的时候,春瑶在一旁丝毫不当回事地道“国公爷都走了,夫人还不进去吗”
林绣连忙抬起头,笑着道了一声进。
林绣刚掀开珠帘,就看到林芙又在绣着程老夫人的寿服,她连忙将金丝彩线递了过去,柔声道“姐姐要的就是这个吧。”
林芙一把接过,支支吾吾地把那句“妹妹你何时来的”吞了下去。
换成了“我这又个凤尾总是绣不好,你可教教我”
林绣点点头,一把接过,三下两下就给绣好了。
林芙看着林绣这做工,不禁感叹“妹妹给安家守寡也够久了,总不能守一辈子吧,难道你家婆母还不放你”
被林芙这样一点,林绣也知道有些事瞒不住了,她搓了搓衣角道“其实这个年节,婆母就给我了放妻书。”
林芙一听,不禁笑出了声,然后佯装怒道“这天大的好事,你怎么才与我说”
林绣轻咳了一声,“姐姐,过了三十才拿到放妻书,又有何意义这又怎算得上是好事呢”
“你背后有林家,有茹儿,即便是你不肯再找,自己也能当一府的大太太,怎么不算好事”林芙道。
其实林芙这话是实打实的。京中这些大娘子时常会一起去喝个茶,可话里话外都在抱怨自己手上的事多,不是说这家里内院的妾室一茬接着一茬看着眼烦,就是上有公婆需要孝敬,下有子女也不省心。
李家的大夫人就曾说过,她说京城这帮贵女,她最羡慕的就属林芙,其次就属林绣。
一开始听这话,大家还都纳闷,说林芙过的好,她们也就认了,毕竟程国公这些年的做派,他们都看在眼里,可羡慕林绣算怎么回事,她一个寡妇,哪里值得羡慕
但李家太太却说,“林绣命好,有个疼她的姐姐,还有个当了王妃的女儿,安家再横行霸道,放人也是迟早的事,等日后放妻书拿到手,林绣便可自己立院子,今后岂不是逍遥自在”
众人碍于礼教纷纷摇头,不敢应和,但心里吧唧吧唧嘴,都不是滋味。
兴许,她们过的还真不如寡妇。
又过了几个时辰,在一同用过午膳后,林芙悄声道“绣绣,不然我叫国公爷给你在军营里物色一个”林芙也是嫁了人才发觉,那些在战场奋勇杀敌的儿郎,有时候疼起媳妇儿来,简直叫人脸红,绝不比那些走科举之路的公子哥差。
况且,林绣这年纪,和寡妇这身份,也只有嫁个不在礼教的条框下活着的人,才会幸福。
可林绣一听,立马撂了筷子,红着脸道“姐姐再说,便立即吧彩线还我”
林芙以为她是害羞,立马捂住嘴,冲她弯了弯眼角。
程老妇人的寿宴在即,安茹儿自然受了邀,可出席这种场面,郢王若是不与她一同前去,别人就是敬她颜面,只怕心里也会装了嘲讽。
由于郢王从不登皎月堂的门,所以安茹儿只能在喜桐院附近等人。
她来回踱步,忽地一阵风吹过,冷地她拢了拢衣裳,她心想,这老太太的寿宴,她绝不能只身前去。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安茹儿果然看到郢王的人影。
她从桂花树后上前一步,轻声道“殿下。”
郢王皱眉,低声“嗯”了一声,然后挑着眉淡声问道“有何事”
“过些日子便是程老夫人的寿宴,妾身这刚受到请帖,便想着来请示殿下”
安茹儿话还没说完,就见落英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郢王身侧,“殿下,不好了,夫人说她忽然肚子疼地厉害。”
郢王一听,便感觉到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再无暇顾及站在一旁话还未说完的安茹儿,就大步流星地推开了喜桐院的们。
可他一进门,就望见那个说肚子疼的不行的人,手里拿着个话本子,正在往嘴里塞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