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小厮便回来报信,说是太爷太夫人有请。跟着小厮进了庭园。园子里到处是汀花野草水鸟渊鱼,沿路的□□穿廊混不似人工斧凿,反而颇有几分天然野趣。
不多时,就见前头一座玲珑秀美的木楼,掩映在竹影松风之中,小厮笑道:“太爷太夫人正在厅中候着,几位公子请进。二位随侍的小哥随我来吃茶便是。”
进了楼阁,厅中上首坐着白发苍苍两位老者,老妇人见鱼羊几人进来,先开口问道:“可是京城贵客到了?”
鱼羊二人忙躬身行礼,又自报家门。
老员外忙喊免礼免礼,又起身招呼二人坐下,言道:“早些年我们便听闻过京城丰乐长庆楼盛名,往年偃儿在京城翰林院做侍讲学士,也曾带我们入楼见识过一回。没想到,今日二位少东竟然大驾光临,让我辛家蓬荜生辉。”
鱼羊二人闻言赶紧起身施礼,道:“老人家抬举了,我等今日一进余荫苑,顿觉这里草木兰石,气韵雅致,就是京城酒楼的内外景致也无一可与之匹敌。我二人今日才是大开眼界。”
老夫妇两个一听又是一番谦让,稍后便说今日设宴待客,鱼羊二人必要留下吃酒。
寒暄过后,童子呈上茶汤,羊澄观见辛少爷还不现身,不禁问道:“澄观听闻府上少爷风仪过人才高八斗,故而登门拜访,只求一见。不知少爷可愿会一会我们这俗客。”
此言一出,老夫妇两个立时面现哀戚神情,那老妇人继而掩面抽泣起来。
鱼羊二人不知犯了什么忌讳,忙问缘由。
老员外哀痛道:“我儿辛偃,不知怎的竟害了糊涂病,每日虽饮食睡眠如常,却常常胡言乱语,有时还跑去竹林抓虫子吃。我夫妇二人遍请城内名医,谁知这许多杏林圣手个个束手无策,下针下药不见丝毫好转。”
老妇人抹了眼泪,接着道:“前几日听人说有位名医路经本地,原是在太医院供职的太医,我们命人送了十五贯铜钱,两幅缂丝书画卷轴,一封沉香饼,请他上门医治。谁知那太医竟恼了,嫌弃我辛家寒酸刻薄,不将他这太医放在眼里。我们托中人百般调停,他才答应出诊,但要我辛家大摆酒宴,并请城中缙绅名流作陪。”
老员外又道:“二位少东来的正是时候,待会定要留下吃酒,也见见城中诸位名士。”
鱼尺素却诧异道:“京城太医院中不乏医术高超仁心大德的名医圣手,但如此铺张扬厉的倒真少见。不知这位太医姓甚名谁,尺素或有所耳闻?”
老员外忙答道:“他自称刘虚己,据说供职太医院二十载,最是德高望重,如今告老还乡恰好途经此地。”
鱼羊二人互看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老妇人见状,叹息道:“偃儿害了糊涂病,本是家丑,不该向贵客宣扬,但京城太医院的情形我老两个全然不知,幸得贵客今日上门,帮我们辨人识人。”
羊澄观思索一阵,问道:“府上少爷害病,可有因由?”
老员外叹了口气,缓缓道出缘由:“前几年,他妻儿在京城相继离世,偃儿悲恸欲绝,辞官回了乡也难解心中郁结。后来随友人出门几次,踏访远郊山川,才渐渐纾解开愁怀。不料去年他独自游玩一处野山荒岭,迷路了一些日子,等再回来,便形容怪异起来,后来病情日渐深重,以致糊涂昏聩不辨亲人。”
羊澄观沉声道:“辛少爷这病来得未免有些蹊跷,浑不似一般病症。”
老妇人擦擦眼角,回道:“公子所言正是。为偃儿这病,我们也曾请了和尚道士来,驱鬼招魂诸般法事做了个遍,可人也不见好转。正是无计可施,所以才求到刘太医那里。”
鱼尺素又问道:“那刘太医诊治后,说明是何种病症了么?”
老员外摇摇头道:“他要吃酒吃痛快了,才肯去瞧病。”
鱼尺素羊澄观又对视一眼,心下各自诧异嘴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恰在此时,有下人来报,说是宾客车马陆续到了门口,老员外夫妇忙起身向鱼羊二人道:“二位少东请移步守拙斋,见见城中诸位缙绅名流。”
老员外边在前引路,便叹息道:“守拙斋是偃儿专为起社会友而建,幸得他与城中名士交情匪浅,如今老夫发请帖,贵客也肯赏光赴宴。”
鱼羊二人点头听着,随他经过一处菜圃豆棚,才到了一处竹篱茅屋前,老员外做个请势,道:“守拙斋便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