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兹芳痛心疾首道:“此话说来轻巧,我们几人中,有谁能寻得到容身之所?出入撷锦阁,你我已是红颜祸水,试问谁敢回家给亲人招惹祸端?”
话音未落,已有人轻轻啜泣起来。鱼尺素正要开口,被羊澄观一个眼神止住。
“到了如此境地,生路得自己寻,世上还有谁能指望不成?”梅花仙子丢下冷冰冰几句话,起身离了堂屋。
顿时满屋一片寂静,半天无人出声。
桃樽因在撷锦阁受了几人些许照拂,终是按捺不住,快言快语道:“莫大的天下,哪里不能安家?别处去不得,不如随我们回京城……”
羊澄观忙一阵咳嗽打断了她,随后才说道:“几位身遭不幸,着实令人怜惜。澄观曾偶然识得一位陆道姑,她心怀慈悲,虽到耳顺之年,仍一心救苦救难。如今她正在百里之外的石耳山上修行,如几位小姐能过得山上清苦日子,可前去投靠于她。我愿修书一封,讲明几位遭遇。”
几人又是齐刷刷看向葛兹芳,葛兹芳低头沉吟许久,勉强笑道:“公子不避嫌疑,为我等真心谋划,小女子感激不尽。不过我们还须商议商议,主意要各位姑娘自己来拿。”
羊澄观也笑道:“那是自然。只是撷锦阁一事还未彻底了解,这庄子又离梧陵城不远,故而不能在此耽搁太久,望几位小姐早做决断。”
第二日天光未亮,罗大嫂已领着仆妇小厮忙活起来。待众人起来,院子里已搭起大棚,张挂上牛郎织女画像。
雪盏桃樽见着不禁一跃而起,喜道:“今日可是七夕了。”二人乐颠颠晃到后院,见几名仆妇正清洗收拾瓜果,小厮们穿梭往来预备酒饼,她二人挽起袖子也要上前帮忙,却被罗大嫂喊住:“这些人在呢,哪里劳动你们下手。”
就见她掏出两个泥孩儿,笑道:“姑娘们拿去玩耍吧,你们也快到婚配年纪了,可要早日觅得良人开花结果啊。”
二人只嘻嘻哈哈地浑闹,罗大嫂看她们一心只想把玩手中泥孩儿,也不再赘言啰嗦,正要转身去忙,忽又想起一事,叮嘱道:“不要玩得收不住心,千万记得过会儿还要投针乞巧呢。”
雪盏桃樽忙不迭应声点头,回说必然斋戒沐浴只等乞巧。
用过早饭,罗大嫂已上门来请,说是备好了水碗银针,只等着几位小姐来桐荫下丢巧针了。
鱼尺素早听雪盏桃樽报了信,已盛装打扮起来,她特地新换上一身杏黄御仙花锦地襦裙,又戴上花冠披帛,比起此前的清冷疏淡,更多了几分亲柔秀美,任是罗大嫂也一时看呆了眼。
就听鱼尺素柔声谢道:“我们本是叨扰借住,竟还劳烦大嫂特意为我们过节。”
罗大嫂爽朗一笑,回道:“姑娘客气了,七夕佳节一年只一次的好日子,哪里能让它随随便便过去,咱们乡下地方,比不得城里还有乞巧楼乞巧市,不过搭棚乞巧遥拜牛郎织女,自己乐乐罢了。”
跟罗大嫂边走边聊,行至庭院中的乞巧棚,就见羊澄观早已到了,他人还穿着往日的旧衣,浑不似过节的模样,此刻正矮身去瞧桌案上的水碗。
除了葛兹芳,只来了石榴桂花三五位仙子,每个人皆是头簪金珠,身着华衣,虽面上愁容未消,但也应着节景带了几分笑颜。
葛兹芳望着羊澄观背影还未回神,雪盏桃樽已嚷嚷着快些投巧针。
罗大嫂忙喊几人各挑一只水碗,又奉上银针盒,随每人捡挑。
雪盏桃樽急吼吼先丢了针下到水碗里去,谁成想一个针影粗如棒槌,一个弯曲不成形,二人一看,都撅嘴立在旁边不言语了。
几名仙子倒百般谨慎,平定心神后才轻轻下针,倒有两人针影直直立起,那桂花仙子试探几次,终是放手投进水碗,就见那银针轻摆几下,映出水底悠悠云影,旁观的无不拍手喝彩,连声赞她今日乞到巧了。
葛兹芳鱼尺素二人最后才投,鱼尺素毫不犹豫,手一沉便稳稳丢了下去,碗中随即缓缓映出一团影子,瞧着似是花团锦簇的模样,众人又是一阵喝彩。
静静看她投完,葛兹芳又凝聚心神,小心翼翼投了银针,就见清水微荡,带出一团瑞兽模样的影子,此刻连鱼尺素也不禁拍掌喝彩,称她当是今日乞巧魁首。
见众人称赞,葛兹芳面上也泛起淡淡笑意。
罗大嫂着人收了水碗银针,又说晚间酒宴务必请人人都来,等半月升空后要焚香礼拜牛郎织女星。众人都点头应下。
到了晚间,鱼尺素和雪盏桃樽刚落座,就见众仙子三三两两结伴前来,连梅花仙子也缀在后头,走走停停跟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古代七夕是乞巧节,正经情人节得算是元宵节。不信你看欧阳修这首诗: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