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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功夫到了

【天下的路那么多, 偏偏选了最难的一条。】袁樵心中颇为阿鸾惋惜。阿鸾比起桓家其他的公主来说并不算太糟糕, 扳起来算也是比较聪明那一波的,但是……

【如此一来, 仁孝太子就算是真的绝后了,太子也永远是太子了。】袁樵看得很明白,桓嶷与梁玉都是聪明人, 都能想得到, 但是关心则乱,在与仁孝太子有关的事情上他们是有比较深的感情的,是以忽略了一条——阿鸾如果真的带了部众内附或者不内附而在右部扎下了根, 这就是一股势力了。无论是为仁孝太子立嗣, 抑或者是谥作皇帝,就都有可能引起麻烦。

经此一事,两人的心不可能还像以前那么热,等到他们冷静下来, 这个选项一定会被否决的。甚至提都不会再提, 只能在心里当遗憾了。又或者, 不遗憾。

而朝中重臣没有人会去提这件事, 也不会有人有迫切的愿望要求给仁孝太子立嗣或者追谥为帝。这本来就不是必须要去做的, 按照礼法,太子就是太子, 当皇帝的又不是仁孝太子的儿子!

事情一点一点的走样,人一点一点和改变,袁樵颇为感慨。与陆文商议过后, 两人便打算往阿鸾的脑子里再灌一点东西。阿鸾天赋也不算差,他们对阿鸾的要求也比较低——活下来,不行就跑回来,别拖后腿就行了。

两人拟定了需要让阿鸾学习的东西,接着用了更长的时间来商议接下来他们自己要怎么做。

阿鸾有句话是说对了,这事儿还是得看朝廷做得怎么样。袁樵与陆文直商议到深夜,定下了以重金贿赂右部亲贵、联络因为左部可汗崛起而利益受损的旧贵族等等策略。陆文抻了个懒腰:“兵事上面,你我都不大精通,还要问问吴将军。对了,公主对可汗不是很礼貌。谁又不是傻子,叫她拿出点诚意来,别想糊弄人!”

陆文提到阿鸾是真的有气,君臣之间的礼数也不顾了,说话颇为刻薄:“以为所有人都像圣人那样心软由着他闹吗?”说完又痛心疾首,觉得皇帝真是太不容易了。说完又想起来袁樵好像还有一个“女儿”也一起来了,又觉得袁樵也不容易,养个闺女还得搭给阿鸾,把袁樵又给安慰了一阵儿。

袁樵道:“美娘与公主不同。还未成婚就要拆了夫家,这个也不行。”

陆文只是叹息。

第二天,陆文与袁樵就开始给阿鸾急训。头一条就是让了阿鸾摆正态度,如果把可汗当成在京城的那些驸马一样对待,还是请公主回家的好。两人的主业还是与可汗周旋,与部族亲贵联络,还要学一点番语,忙得不可开交。

袁樵沿途又留意风土人情,嘱咐要看好这些部族亲贵不令四下游玩,每到一处只安排醇酒歌舞。

还要写种种奏报回京,将对右部的观察分析写了,以便除时调整策略。又要从右部亲贵口里挖出些有用的讯息,以便出关之后相机而动。

待到出关的时候,人人都与出京时不同,少了意气风发,多了沉着稳健。寄出“即将出关”的家书,袁樵一提缰绳,踏入无边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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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袁樵的家书,梁玉先检查一遍,将写有难题的那一页纸给抽了出来,余下的交给萧容,道:“拿这些读给你阿婆听。”

萧容低声道:“是。”又看了梁玉一眼。自从丰乐公主出塞之后,梁玉的情绪就一天比一天的平静。开头几天还表现出怀念之意,突然有一天就变了,也不许人再提阿鸾美娘了。袁樵寄来的书信倒是照旧读着,但是评论却很少,很多时候是密信,别人都不知道写的什么。

【一定有故事。】但是萧容知道恐怕最好不要问,捏着家书去杨夫人面前。

梁玉将那一页扣下来的信看了又看,也说了一句:“添乱。”袁樵想得也对也不对,梁玉对仁孝太子的感激不足以让她昏头,她关心的是外甥。送走美娘之后没多久她就醒过味儿来了——阿鸾成了,桓嶷会有永远的遗憾,阿鸾死在外面,桓嶷会有永远的恶评。

从此她便不再怀念这两个人,塞上风云她虽然关心,对阿鸾的感情却变得的淡漠了。若要让她再因此伤怀,已是不可能,如今她该吃吃、该睡睡,只管把自己的事情照顾好,不再分神管不相干的人有什么抱负了。

梁玉将书信又看了一回,在妆匣里放好,扬声道:“备车。”

其已入秋,今天不冷不热很适合再出门,梁玉打算去宋奇家拜访。

车出了坊门,往宋府驰去,走不两条街,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阿蛮敲敲板壁,问道:“怎么了?”

“前面有人的车撞到一起了,咱们换条路吗?”

梁玉点点头,阿蛮道:“那就绕过去吧。”

梁玉轻轻撩起车帘,前面人影幢幢,也看不清是谁跟谁。收回手来,顿了一顿,道:“停一下。”复将车帘撩起,再一看:“阿蛮,你看那一个人,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阿蛮看了一眼,道:“哪一个呢?”

梁玉道:“我想起来了!就那个,白衣服的,你叫一声‘白铭’,他一准回名。先让他去无尘观,我从宋家出来再去见他。”

阿蛮跳下车,带了两个人去堵那个书生,梁玉则去宋府先与宋奇会面。

宋奇收到梁玉的帖子之后如释重负,特意空出了这天的时间来等她。两人是老交情了,不必再说废话,宋奇道:“没有新的消息。”

梁玉道:“我知道,我才收到的信,他们出关了。唉,一路上给公主讲了些东西,看样子公主听进去了。”

“那夫人还叹的什么气呢?”

“我叹的是,有主意的人比没主意的人更不好打交道,有主意,就会对你的话有取舍、有曲解。”

宋奇苦笑道:“夫人难道不应该关心圣人吗?我觉得圣人的心变得冷了。”

梁玉眨眨眼,她当然是感觉出来了,但她不能说,只答:“他是伤心了。”

宋奇低声道:“千万不可再提什么仁孝太子了!”

“我省得,”梁玉点点头,道,“黄侍中是怎么说的?”

宋奇道:“社稷之福。”

梁玉默,顿了一顿,问道:“三郎的名誉怎么办?”她对桓嶷说得底气十足,自己也担心得不得了。

宋奇一摊手:“天上下雨的时候,是不会问路上的人是不是都打了伞的。”

梁玉气闷不已,她见宋奇就是要讨这个主意,结果大家都没办法,也是可恶了。

宋奇却又另起了一个话头:“夫人,令郎该出仕了。”

“嗯?我们想他先多读几年书。”

“嗐,那也不过是多见见人罢了,”宋奇对梁玉说话还算直白,“夫人想想,现在是个什么时候了?正是用人之际!还不先抢个机会吗?”

梁玉若有所思:“唔,我想想。”

宋奇道:“虽不急在一两日,却也不能拖得太久。夫人,袁郎出使,府上就……”

梁玉点点头,又问道:“两位小宋先生呢?”

宋奇笑笑:“还道夫人不问了呢。”宋果被桓嶷薅过去写诏书,他们也把这人情记到梁玉身上了,但是梁玉从此不再过问,更不跟他们打听一丁点儿桓嶷又要发什么命令,这让他们非常的遗憾。

梁玉道:“风云变幻之时,是有志之人乘风而起之机。”

宋奇道;“阿义约摸可做刺史,阿果么……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梁玉点点头。

宋奇又说:“夫人,今上颇重科举,夫人也不该忽略了这件事啊。”

梁玉笑笑:“我曾因为冲动做错过一些事情,现在可不敢胡闹了,等我想想。”

“静候佳音。”

梁玉道:“先生想必也不用我多嘴,不过,再忙也不要忘了黄侍中啊。”

宋奇笑道:“那是自然。”

“公子满月,我有大礼相送。”

“夫人说的大礼,令人期待。”

梁玉与宋奇闲扯两句,婉拒了留下吃饭的邀请,又往无尘观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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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观的观主总在这里住不久,现在美娘也走了,这里成了梁玉闲着清静想事、见一些不方便在家里招待的客人的地方。

白铭比前几年见面的时候显得成熟——或者说沧桑——了一些,他没想到梁玉还能认出他来,有点激动有点诧异,更多的是紧张。听到外面一声:“夫人到了。”白铭刷地站了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他明明是很有骨气的。白铭站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起来。

梁玉觉得他这紧张的样子比印象里更甚,不由好奇:“坐。你是有把握了吗?”

白铭被泼了一盆冷水,道:“夫人见笑了。晚生、晚生,是更没有把握了。”

“哦?总该比几年前更有见识,怎么会没有把握呢?”

白铭借着喝茶掩饰紧张,喝完也不放下茶盏,仿佛这样能够让他安心似的。“朝廷派了中枢的官员下到各地做亲民官,今年兴武举,才走了十几个州,忽地公主又和亲了,”白铭说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最后总结道,“变得有点快。”

梁玉近来第一次笑得很开心:“你这是长进了啊!挺好的。”

“夫人取笑了。晚生是实在不知道,总这么追着,要追到什么时候呢?不如回家耕读。只是回家之前,还是想求见夫人一面,请问这究竟……是我的本领不够吗?我于游学途中,见到那一年被取的人,治下也是井井有条,我,当真不如人吗?”

“唔,不取笑,不取笑,”梁玉道,“什么是变?你看,杯子变成盘子,是变,我面前这个杯子变成了你面前的杯子,你能说它不是变吗?一直都在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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