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嶷道“赐金还乡是为了让你们有个着落,你既在京中能够安定,也不必非就要走。留下就是。”又吩付凡桓琚的近侍,都按月供给柴米。
殿中一片谢恩之声。
宴会不长不短,掐着点儿结束,没有人忘情,倒也不失温馨。
将桓琚的近侍们画上一个句号,桓嶷又催促陆皇后将后宫的宫女该遣散的遣散。陆皇后道“宫人们都好办,已理出来了,三郎要见一见她们吗”
“不必,你办就好,我放心的。”
“太妃们的府邸还有一阵儿才好,我想她们的人就由她们自己做主吧。但是另一个人,呃”
桓嶷奇道“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你们吗”
“杜庶人。”
杜庶人从皇后变成囚徒,人人以为她该抑郁而终,她却活得比桓琚还要长,至今还在掖庭里。桓嶷的脸色变得极差,捏了捏拳头,又忍住了“照旧”他发过誓,要尽赤其族,可是现在不行,他不能让杜庶人这会儿就死了。行吧,让她活着,在掖庭的囚室里活着。
陆皇后低低地应了一声,看桓嶷的表情,不去劝一个字。
还是桓嶷自己先恢复了正常“宫里也快忙完啦,忙完之后,九娘与我出宫散散心,如何”
皇帝出行很麻烦,但还没到被关在宫里的地步。桓嶷知道,他一个新皇帝,还是安静一些比较好,因此出行的目的地也有选择。他先与陆皇后去了大长公主府,看望这位宗室的大长辈。
晋国大长公主在桓家辈份不低,同辈人不是找不到,但是与桓嶷血缘这么近而辈份如此高的,至今只有她一人而已。桓嶷出宫探望她,是不会有问题的。
看完大长公主,又去了万年县公这样比晋国大长公主年纪更大的人家中。万年县公与长公县公两个,都是宗室的吉祥物,德高望重,却又不管朝廷上的事,只在与姓桓的沾边的事情上跟皇帝磨牙。桓嶷也打算与他们打好关系。
这两位与晋国大长公主又有所不同,晋国大长公主自己地位高,丈夫有本事,儿孙们的前程也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两位县公子孙比大长公主为多,即便是宗室也不能保证人人都富贵骄人。
桓嶷深明其理,到了这两家,皆挑选了他们几个儿孙或给爵位、或给散官。且将这两个活牌坊拉到自己一边站队,以后肯定有用到的时候,先拉了再说。
接着,又要去陆皇后的娘家。
陆皇后赶紧劝住了“三郎还没有去梁府看过,怎么能先到陆家呢”
如果说桓嶷有什么难解心结,当数自己的外家连三辈都查不清。陆皇后尊敬梁氏,桓嶷的心里就熨帖,笑道“谁先谁后,有什么分别”
陆皇后道“凡事须有尊卑。”皇后当然是尊的,梁家现在也算有一个皇后了,还是桓嶷的亲娘,那就更尊一点。
桓嶷一面摇头一面说“你就是太讲道理了。”一面真的就去了梁府。
梁府头一回迎接皇帝,梁满仓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快快快去三娘家,问一问,得准备个啥问她要不要回来一趟。”
南氏将他扯了下来“你别学猴儿好好说。”
派人去问梁玉,梁玉又派人来相帮。桓嶷这回过来并不大张旗鼓,携了陆皇后的手,两人并肩进了梁府,将梁满仓夫妇扶起“我来看望外祖,何必行此大礼呢”相偕入内,看梁府行动有序,还夸奖了一回。
南氏道“嗐,三娘那儿有人来帮忙的。”
桓嶷笑道“巧了,我正要去看她。”桓嶷此言不假,他心里排了个次序,梁玉正在列表上。但是女儿不能越过了父母,还得往后挪一挪。打梁府出来,再过几天,就是去陆府,与陆皇后的父兄相谈甚欢。
见过了岳母才来见姨母。
桓嶷赶场似的跑了几家亲戚的事情梁玉早就知道了,她也在心里排了个次序,与桓嶷走的这个步骤也差不多,自己心里就有数了。桓嶷去了陆府之后,她就不再去无尘观里避暑,而是在袁府里呆着,果不其然,桓嶷就来了。
桓嶷“串亲戚”,就真是串亲戚,不摆大仪仗,虽出入有警跸,也不很扰人。唯一的缺点就是暑气已经很重了,总得窝在家里等他,不够清凉。
桓嶷到袁府的日子是预定的,袁樵也提前安排好了衙门里的事务,这一天在家里等候。梁玉摇身一变成了“夫人”,袁樵还是做他的万年县令,只是散官的衔儿随大溜涨了一点。一家人都看到了这种情况,谁也没提,也不跟桓嶷去讨官儿。恭恭敬敬将桓嶷引进了府里。
桓嶷进来就说“三姨这里不够清凉。”
无尘观清凉,这不是为了等你吗梁玉笑道“我不能受寒,”拿了一碟冰递给他,“觉得热了就拿这个。”
桓嶷个对妇科知识只知道一鳞半爪的人信以为真“哦哦,那你放着,我来拿。”
梁玉道“我这里还算舒服,过了这一阵儿就好啦。”
桓嶷的兴趣则在她手下一只玉枕上“唔,这个好。”
梁玉道“他们送的。”
桓嶷留了个心眼儿,问道“谁”
“哦,是新亭房的那位夫人。”
桓嶷眨了眨眼睛。梁玉失笑“嗳,不想说了叫你闹心的,就,那位袁尚书家,他家小娘子说给四郎的。”
桓嶷想起来,袁尚书袁氏的新亭房哦是他啊桓嶷忽然说“他家女儿年纪也不大,有些可怜。”
梁玉挑挑眉,她虽不知道桓嶷具体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从桓嶷近来赶场似的频率来看,桓嶷是在与大臣、亲贵拉近关系,营造一个宽松的氛围。新亭房比西乡房厉害得多,袁尚书在被重视之列也是正常的。
这是要对他们示好梁玉猜着个八分,道“是呢,才嫁了几个月,就陪着唉,快叫人心疼的。”
梁玉一顺着他说话,桓嶷就知道梁玉还是那个配合默契的三姨,也就点点头。梁玉就心里有数了,可以与袁尚书家通一通气,也对桓嶷点一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就知道,三郎才不会是像外面说的那样无所作为。梁玉心里有淡淡的欢喜。她是个操心的命,与桓嶷达成了默契,过不两天,就设了个小宴,请几位袁家的夫人们去无尘观里小聚,袁尚书的夫人也夹在其中。
接到梁玉的帖子,袁尚书家也琢磨了一阵儿,盖因两家素无往来,唯一的交集就是尚书夫人央梁玉代为打探吴王妃的消息。难道是近来梁氏风头正盛,要与我平辈论交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不止婚姻讲求门当户对,交际也是一样的。仔细算一算,袁尚书家也不亏。袁夫人决定回帖赴宴。
日子不须用心挑,拣个临近的日子,无尘观里临水设个小宴就得。袁夫人到得不早也不晚,因欠梁玉的人情,寒暄几句之后便问梁玉产期。梁玉道“说是快了,我就想,趁着还能动弹就多动动,免得接下来捂得发了霉。”
袁夫人含蓄地笑笑。
梁玉道“来了我这里就散散心,我有个好消息说与夫人。”
袁夫人凑近了她,低声问道“难道是圣人要将四郎放出来了吗”她已得到了消息,桓嶷串了几家亲戚之后就不再走动,而是去看望了四弟吴王。她与梁玉的交集就是上次的吴王妃的事情,梁玉对她说好消息,还说散心,多半与此有关。
袁夫人所能想到的,就是吴王可能不用继续蹲大牢了,则吴王妃也就不用在四面高墙里埋葬她的青春年华。袁夫人心跳得厉害,紧张地看着梁玉。
梁玉轻笑一声“他他惹三郎生气了。”
袁夫人一惊这算什么好消息等等袁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梁玉。
梁玉含笑问道“您家里不会不要一个离了婚的女儿吧”
天大的好消息袁夫人激动得一颗心都要飞出胸膛来了。把个女儿扣在前吴王这样气昏先帝的人身边,对袁家绝非好事。
唉,你家的好事还在后面呢。将你家和吴王拆开了,才是要用你们呢。梁玉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