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阅微睫毛很轻地颤动了一下。
顾砚秋轻轻地挑了一下眉,把这件事清清楚楚地摊在林阅微面前:“那天早上,我接了一个好友的视频,她在视频跟我说,我在国的一个好朋友,患了重病时日无多,希望我能够过去送她最后一程。我听到消息以后便定了最快的航班,除了必要的证件,连行李都没收拾便奔向了机场,所以没来得及和你吃早餐。”
林阅微猛然抬眼,“那你那天打电话哭是因为……”
“虽然我很不希望你提起来这件丢人的事,”顾砚秋点了点头,“但是我确实是哭了,因为我那个病重的好朋友刚刚离开人世。”
林阅微脸色一白,嘴巴张了张,讷讷地说不出话。
她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了。
既然已经开了头,顾砚秋便事无巨细地跟她讲下去,她声音干净,从容不迫地娓娓道来,林阅微无法将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一星半点。
顾砚秋说:“我挂你电话是因为另一个朋友来找我了,就是给我打视频的那个,也是寄养猫的曾经的室友,她姓程,叫程归鸢,是我最好的朋友,将来有机会可以介绍她给你认识。我去了她家里,给你拍了薛定谔的照片,本来是想拍正面的,吃完饭太困了,我给忘记了,一忘就忘到了上回来的飞机。对了,回国之前还和其他朋友聚了个餐,喝了点酒。我在国呆了两天,那两天我倒时差,朋友聚餐,悼念逝去的人,一直没心思和你聊天。两天后回了国。”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林阅微心里一团乱,顾砚秋没有女朋友,所有的关系都清楚明白,最后一个借口也被轻而易举地击毁了,再没什么再能够阻碍她朝顾砚秋奔去的脚步了。
顾砚秋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不想让你有心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心结是什么,但是是从那天我回来以后你开始不对劲的,所以我想着,我们把话说个清楚,总算你今天愿意理我了。”
她直视着林阅微,目光诚恳:“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生的气?”
“我……”林阅微轻而易举地乱了心跳。
说,还是不说呢?
林阅微知道自己是栽进去了,怕是就这么爬不起来了,但是……
哪还有什么但是,所有的但是都被顾砚秋亲手粉碎掉了,要不说吧,承认也没什么丢脸的,如果顾砚秋对她无意认为她破坏了约法三章,那她就彻底从这里搬出去。林阅微闪烁的目光坚定起来,一鼓作气,就要开口。
“我其实——”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系统的自带铃声,两个人的手机铃声都是同一种。
顾砚秋抬眸,是她的电话。
顾砚秋接了起来,“喂”了一声,心中巨震,对林阅微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走到一边去。
林阅微的勇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到最后泄完了气,眼睛望着面前的虚空发呆。
“你把具体的位置发我手机上,其他的发邮箱里,我找个时间过去。我再联系你,好。”顾砚秋挂了电话走回来,再次对林阅微歉然道,“不好意思,有点急事。”
“你现在要处理吗?”
“暂时告一段落了,你说。”
“……”
“嗯?”顾砚秋偏偏脑袋,说,“你方才的话只说到一半。”
林阅微抬了抬眼皮,已经不想说话了。
顾砚秋却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林阅微和她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还真想起来了一件正经事。
“顾砚秋,我能和你商量件事情吗?”林阅微比先前顾砚秋对她说话的态度还要诚恳。
“你说。”
“半个多月前的早上,你抱了我,你还记得吗?”
“记得。”这事就是闹得二人不欢而散的罪魁祸首,顾砚秋怎么会忘记。
她身体微微前倾,准备认真倾听林阅微接下来的话。
林阅微沉默了良久,说:“你不觉得很油腻吗?”
顾砚秋:“???”
林阅微嘴唇嗫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措辞,说:“就是那种电视里,特别是家庭伦理剧,相亲的那种片段,有的直男……你懂吗?”林阅微想说猥琐男的,想了想还是换成了“直男”。
顾砚秋不怎么看电视剧,摇了摇头。
林阅微:“直男强行撩妹,很尴尬。当然我不是说你是直男,也没有你在撩我的意思。”
林阅微不想误伤她,自动将顾砚秋那天早上的举动解读为无意之举。
顾砚秋:“……”
她确实是在撩林阅微,所以在林阅微眼里是强行撩吗???
林阅微关心道:“你脸色不怎么好,不舒服吗?”
“没有。”
顾砚秋在心里默默捂上自己的心口部分,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还有啊……”
林阅微看见顾砚秋的表情十分微妙,有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感觉,她的声音顿了顿,皱眉道:“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说。”
“就是后来那几天,你也有点这个倾向,我很别扭……”林阅微满脸“你懂我的意思吧”?
顾砚秋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她是生生把一副好牌打烂了,她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地学程归鸢了。
顾砚秋一般情况下从来不向朋友抱怨什么事情,只有今天,她忍不住了。她和林阅微说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所以会晚点去她房间睡觉,其实是给程归鸢发了一整个屏幕的吐槽。
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程归鸢收到好友不同往常的消息,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回复她什么好,一边笑得直抖,一边撸猫,薛定谔头顶上的毛都快被她撸秃了,最终愤怒地冲她“喵”了一声,一跃下了床。
程归鸢直接打了个越洋电话过来,顾砚秋听了她三分钟不停歇的笑声。
“有这么好笑吗?”顾砚秋严肃地说。
“哈哈哈哈哈。”
“幸灾乐祸的人一般是没有好下场的。”
“那我宁愿没有好下场哈哈哈哈。”
“……”
“我真的不行了,太好笑了吧你哈哈哈。”
“……”
“恋爱使人失了智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肚子疼。”程归鸢在床上打滚,伸手招了招床下的薛定谔,祖宗根本不理她并赏了她一个蔑视的眼神。
程归鸢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从床上坐了起来,总算恢复了正经:“你是不是高中政治没及格啊顾大小姐,唯物主义辩证法告诉我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的举动就好比,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还硬要人家把你当成大人。”
“我纠结的点不在这个上面。”
“那在哪里?”
“我人生第一次主动出击追人就得到了一个这样的评价?直男强行撩妹?我直男?还强行?”顾砚秋从小优秀到大,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一看就会,学霸中的学霸,就连做菜都比别人学的快,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打击。
顾砚秋不说还好,一说程归鸢更忍不住了,笑得惊天动地。
薛定谔用一种“愚蠢的人类”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高冷地迈着猫步出了门。
“哎,你去哪儿?”程归鸢一边追猫一边和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的顾砚秋说话,“慢慢来嘛,不就是撩妹水平吗,迟早会提高的,循序渐进哈,不着急。”
顾砚秋问:“那你都是怎么学的?”
程归鸢长臂一捞将薛定谔捞了回来,哈哈说道:“我无师自通的啊。”
顾砚秋:“……”她就多余问这一嘴。
程归鸢沉吟片刻,说:“大概是因为长得好看吧。”
顾砚秋摸着自己的下巴,说:“论长相我怎么也比你强上一点点吧,客观来说。”
程归鸢不和她争,闭眼吹道:“你看,你就保持这样的自信,绝对没问题,手到擒来。”
顾砚秋眯起眼睛:“我怎么觉得你有阴谋?”
程归鸢:“我能有什么阴谋,我是给你出谋划策呢,你最好什么都别干,靠脸攻略。”
顾砚秋:“……”
程归鸢:“不和你说了,我抓紧睡个午觉,下午还要出去和人吃饭。”
顾砚秋:“女朋友?”
程归鸢:“什么女朋友啊,你当女朋友天上会掉啊,我在你心里是不分时机声色犬马的人吗?是客户,这个谈下来了我们手下的项目就能加快速度了,离我回国的日子又近了一步,准备放鞭炮迎接吧。我真的挂了,回头再聊。”
靠脸攻略?
顾砚秋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睡衣,抱着自己的枕头敲林阅微的房门,林阅微已经习惯她每天过来睡觉,自己在床上懒得起来,继续作晚上看电影的笔记,直接喊了声“请进”。林阅微感觉对方迟迟没走过来,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顾砚秋穿了件薄款的黑色真丝睡袍,乌发红唇,雪颈修长,领口露出的一小片皮肤,白得耀眼。她怀里抱了个枕头,站姿规整,赤脚踩在深色的木地板上,外表是成熟女人,气质却又矛盾地糅合了女孩儿的无邪。
顾砚秋小学生似的乖顺地站在那儿,林阅微喉咙耸动,握着笔的手瞬间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