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苏珩放下笛子。
“你如今挂怀忧心的,隔上数年便会觉得也不过如此。无论难事还是波折,迎而直上,既是困于自己是一叶轻舟,便干脆做那一艘大船,扬帆征战。”
“我有什么难事。”慕锦兮抿了抿唇,“我所求,也不过一如既往这四个字罢了。”
可要维持一个模样,也很不易。苏珩张了张嘴,轻笑着摇头。
“观苏公子,倒是很有感触。”慕锦兮不知道苏珩没回上京时候是如何过的,可养成如今这般性子也很不容易罢。
“除了看开,又能如何呢,只求有朝一日再不用仰人鼻息。”苏珩眉眼含笑,“让人再也欺辱不着。”
慕锦兮心中微微一动。
她重生回来,头一件想的事情便是轻松如意,让麻烦再也找不着自己,可她便是就好端端的在园子里站着,麻烦都能主动落到她头顶。
原本是可以不管的,可谁知道这个不管,那个不顾,最后影响到的又是谁,又会不会堆积成根本解决不了的麻烦。
她一边迎着麻烦而上,一边又在想,什么时候才不用这样辛苦。
其实是可以的,只要任何麻烦,都不足以为她造成烦恼和威胁。
可是如何才能做到这点?
“慕锦兮,苏珩?”门口的声音有些讶异。
慕锦兮扭头,便见再次出现的凤元公主精神头似乎已经好了些许,领口还湿了一圈,应是仔细净过了面。
“殿下。”苏珩单手持笛,略施一礼,“这原是殿下的闺房,在下冒犯了。”
说着,便走了几步退到门外。
“难道是慕锦兮的地方你便可以随便进了?”凤元公主一手微微提起裙子,一手稍稍摸了下被浸湿了的不太舒服的领口。
“殿下。”慕锦兮不太清楚凤元公主怎么没由来地看苏珩这般不顺眼,哑然失笑道,“你赶紧歇息会儿吧,我先回去了。”
“好吧……”凤元公主还有些不满意,“等我歇好了,你可要找我来玩啊。”
“知道了。”慕锦兮给金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好好哄着这位主子,径自出了门。
走廊不狭窄,但也不算宽敞,慕锦兮帮着关了门,再转身便发现同苏珩之间只剩下了半臂的距离。
“你很喜欢她。”苏珩望着紧紧关好的门,忽然问了句。
“世家贵女大多无忧无虑,活得真实,虽免不了勾心斗角,但同外面的事情比起来其实算不了什么,她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慕锦兮款款道,“凤元公主是最真实又自我的一个,我羡慕她。”
“你何需羡慕别人。”苏珩低声道,“慕锦兮,你是最值得让人羡慕的。”
很清楚明白想要的是什么,这本就很难得。
“苏公子。”慕锦兮站在自己房门前,双手交握,“今日多谢苏公子的曲子,再会。”
前面还同他和颜悦色,再扭头便是冷若冰霜。
苏珩苦笑着看慕锦兮合上门,手中的长笛不自觉地抵在了额心:“每次都以为足够了解你,但每每又让人觉得可以重新认识一次。”
“慕锦兮。”他轻轻念出这三个字,又叹了一声,“宁宁啊。”
身后的门豁然被拉开,一张还有些苍白的小脸露了出来。
“苏珩,本宫劝你还是别想着打慕锦兮的主意了。”
凤元公主眸中几乎冒着火光,死死盯着苏珩,仿若仇敌。
好几天了,她跟在慕锦兮旁边便时常看到苏珩。总算回过味儿来,苏珩对慕锦兮的态度根本不是对妹妹,这人根本不是庆山侯的私生子。怪不得慕锦兮的态度那么奇怪……他根本就是想掩人耳目,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攀附庆山侯来谋取前程,若能娶到慕锦兮便更是稳了,真是打得好算盘。
“公主殿下。”苏珩晃着手中的笛子,笑吟吟地回视,“她的主,你可还做不了。”
凤元公主瞬间炸了毛:“我怎么不行!但凡她看上谁,只要和我说一声,我便立刻去求父皇给赐婚,绝对让谁都不能欺负了她去!”
“那她要是不想嫁呢。”苏珩轻轻问了声。
“那谁都不能勉强她,慕锦兮,是我护着的!”凤元公主斩钉截铁。
“好。”苏珩笑意更盛,“那你可记清楚,千万莫让人抢在前头给她赐了婚。”
语毕,他先行顺着长廊而去,留下凤元公主捏着门框干瞪眼。
另一扇门后,慕锦兮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先是轻笑,而后又有些感怀。
且不说凤元公主待她的一片真挚,便是苏珩最后那似是而非的话,显然是知道皇后有什么别样的心思了。难得的是,他会趁机激凤元公主,免得她被皇后唬了去,乱点鸳鸯谱。
船上光阴难数。
一眨眼便是暮色四合,渐渐有曲乐声响起,却不知是哪家贵人终于耐不住性子,拉拢着知交好友一同开了小宴。
慕锦兮才露了疑惑,便有人来敲了门。
“郡主。”门外的侍女有些眼生,“贵妃娘娘觉船上乏味,命歌妓舞女排了几段,也请您过去瞧瞧。”
慕锦兮定定看了这侍女片刻:“怎的没叫公主殿下。”
“殿下身子不适,贵妃娘娘疼惜殿下,还是好好休息才成。”
慕锦兮心中有了数,笑到:“行罢,我先稍作梳洗一番,劳烦门外等一等了。”
她命绾衣合上门,自己捏了梳子对镜拢了拢头发。
“绾衣,待我出门后,你先到贵妃娘娘那儿走一趟,就说凤元公主来寻我不见,想让我回来陪她耍。尔雅,你去趟二层找苏公子,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他便是。”
“姑娘?”绾衣诧异,“可是有什么不妥?”